“有什么新的戰報沒有?”曹孟桐曹大將軍好似沒聽到一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對其他屬下說道:“趙齊兄弟倆是不是被我們的百萬大軍嚇破了膽子?忘了他們老爹派他們來的任務是什么了?”
眾人頓時嘻嘻哈哈的大笑起來,這三天,燕北軍屢戰屢勝,大夏的軍隊好似一塊豆腐一樣,稍稍一碰就變成一盤散沙。趙齊和趙飏的部隊似乎離心離德,西北聯軍則明顯傾向于大夏的新貴十四皇子趙飏,而巴圖哈家族軍則跟在趙齊的屁股后面,每次沖鋒兩方人馬不是你方沖亂了我方的陣腳,就是我方跑進了你方的側翼,他們根本就沒有什么絕對的陣型,完全是來充個樣子,誰也不想率先當炮灰消耗實力。
沒還等燕北軍射出第一輪箭雨,夏軍就高呼著“不行啦!頂不住啦!”匆忙撤退。那樣子,就是一群十多歲的娃娃兵都比他們強,北朔城內屯積了六十多萬的正規軍,還有三十多萬的民兵,真是名副其實的百萬大軍了。原本面對大夏的鐵血強兵眾人還多有些顧忌和害怕,可是幾場仗下來,就連那些農民兵現在也敢操著鋤頭到外面轉一圈了。
“看來,用不著等殿下回來,夏狗就該撤兵逃回真煌了。”
眾人哈哈大笑,曹孟桐座下大將魯直叫道:“依我看,現在咱們就該分兵一半,去幫著殿下拿下美林關。”
“那也不用,我們還不如尾隨著大夏的逃兵,一路打到真煌去呢。”
“對啊!”
此一出,眾人齊聲應和,大家七嘴八舌,好像已經大勝了一樣。
“曹將軍!”
楚喬一下站起身來,雙目好似電閃,語調低沉的沉聲說道:“將軍,諸位大人,如果剛才我所說的大家沒有聽清楚,那么我不介意再說一遍!我們至今為止,也沒有摸清楚敵人的主力在哪里,我們看到的沖鋒和攻擊也都是一萬人以下的小隊伍,盡管中軍大旗在軍中,但是我們并沒有見到敵軍的主力騎兵。大雪封鎖了我們的消息渠道,我們到現在連敵人的營地安扎在哪里都不知道,這簡直是一場兒戲!巴圖哈家族和西北聯軍我不了解,但是我認識趙齊三皇子,更在戰場上和十四皇子趙飏有過直接碰撞。趙齊是個謹慎的人,他為人小心,做事嚴謹,絕不會毫無戒心的大張旗鼓率軍來攻,即便要來,也不會手段這樣拙劣。至于趙飏,他雖然年輕,但卻是大夏國內講武堂出身的高級將領,深謀遠慮兵法純熟,他治軍嚴格,手段變幻莫測,擅長陣地戰和攻城戰,在指揮大兵團戰斗上有著豐富的戰斗經驗,此人為人堅忍,善于伏擊,在大夏軍內有蝮蛇之稱,絕無可能做出這樣自殺一般的攻擊舉動!”
“我請諸位大人仔細想想,大夏稱霸近百年,怎會只有如此實力?他們是在蒙蔽我們,是在讓我們麻痹大意!如果我所料不錯,現在趙齊和趙飏必定不在對面的軍中,進入燕北并不是只有一條路徑,如果我是大夏指揮官,我會翻越賀蘭山,從常陰山澗為突破口,進攻赤源渡口,只要在那里站住腳,兩面夾擊,北朔不攻自破!還好,我們雖然耽誤了三天的時間,但是現在還來得及,只要現在增兵二十萬去赤源防守,依靠地利,定可抵擋夏軍。戰機稍縱即逝,諸位請仔細思量!”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眾人都抬著頭看著這名一身戎裝的女子,她獨自一個站在偌大的會議室中,背脊挺拔,眼神如炬,身體微微前傾,眉頭緊鎖,神色的嚴肅的望著眾人,隱隱帶著幾絲期盼和幾絲憤怒。
曹孟桐臉上的皺紋輕輕抖動,突然站起身來,隨后一不發的走出門去。
這真是表達指揮官情緒的完美方式,不出片刻,偌大的房間里除了楚喬之外頓時空無一人,楚喬長嘆一口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額頭,眼角幾乎在一下一下的抽搐著。
將近百萬的生命交付到這群烏合之眾的手里,這簡直是在自殺自己的軍隊。燕北軍人的素質竟然低劣到這種地步,讓一群毫無戰斗經驗的人指揮大軍團作戰,這真的是無法想象的災難,對于軍隊中這樣的狀況,燕洵知道嗎?如果他在此,他尚可以依靠他的威信來鎮壓,可是自己,又該如何扭轉這一切?
大同行會的這些老家伙們,他們爭吵辯論鬧事掐架比誰都要勇猛,喊起口號來舉世無雙,煽動民亂的能力也是當世一流,可是讓他們領兵作戰,讓他們制定作戰計劃,讓他們看穿敵人淺薄的軍事防御,我靠!那豈不是大材小用!
楚喬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怎么也壓抑不住,派出去通知羽姑娘的人馬已經去了七撥,至今連一個人都沒回來,如果這個時候沒有一個鎮得住場面的人前來,那么這一場仗,燕北必敗無疑!
黃昏的太陽灑下像血一樣的光芒,外面響起了士兵們歡笑著的歌聲,間中甚至還有孩子清脆稚嫩的大笑,楚喬不知道這樣的歌聲還能持續多久,正如她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還能活多久一樣,如果她有軍隊,哪怕是一百人,她也可以立馬將那群萬惡的軍官綁了,但是她沒有,燕洵留給她的衛隊都被她派出去找羽姑娘了。現在的她,連一個傳信的衛兵都沒有了。
“要不要今天晚上偷偷摸進去把那群老家伙全都干掉?”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楚喬郁悶的皺著眉,若是有一把ak沖鋒槍,她會考慮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楚喬緩緩站起身,白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地面上,黑暗中,她的背影消瘦孤獨,帶著重重的無力和落寞。
剛走出城守府,就見幾名小兵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領頭的一個一頭撞在她的身上,見到她的衣衫華貴,才猛然醒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道歉。
這些人以前都是農奴,還沒習慣現在燕北的改革,在路上遇到軍官,總是習慣跪下來磕頭請安。楚喬見這群小兵竟都是一群孩子兵,最大的也就十二三歲,小的可能連十歲都不到,整個人還沒有一桿槍高。一個人手拿一根木棍子,上面插著一根鐵條就充當刺槍,這樣的兵器若是上了戰場,根本連敵人一個回合都抵擋不住。大夏的軍刀是當世最鋒利的兵器,能夠輕而易舉的刺穿所有的鎧甲,更能輕易的砍折這群孩子手中所謂的“刺槍”。
說他們是士兵,倒不如說他們是群叫花子更為合適,而他們,就是組成北朔百萬大軍的重要力量。楚喬只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無力,像是掉進海水中,被海藻纏住了腳,怎么掙扎,都游不上岸。
楚喬眉心緊鎖,只覺得心臟似乎被人緊緊握住,燕洵走后,曹孟桐大肆征兵,這方圓百里之內的難民全部聚集,女的充當軍妓,男人參軍入伍,老人爭做民夫,一時間,北朔成了一座魔鬼般的煉獄,大同行會的這一批軍官們就好似一個以前一無所有的乞丐陡然成為了萬人之上的帝王,他們所做出來的暴虐舉動幾乎可以讓大夏的貴族們感到自愧不如。楚喬幾次進諫,都被拒之門外,殺了幾個欺負百姓的士兵之后,那些不愿被奴役的平民們要么逃出城去,要么就躲到參謀部里,如今,那里已經是一片人海了。
這,就是燕北的自由政權,這,就是多年來為燕北爭取獨立的領導者,這些,就是燕北百姓心心念念熱烈擁護的未來和希望!
楚喬深吸一口氣,苦難深重的人們啊,他們敲鑼打鼓的迎來了自己的毀滅者!
女子的拳頭握的緊緊的,像是要將什么東西碾碎一般,等到燕洵回來,等到他回來,定要……
“大人,”為首的一個孩子怯生生的叫道:“你是參謀部的楚大人嗎?”
楚喬垂下頭去,只見這孩子不過十一二歲,小胳膊細的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斷,面有菜色,一看就是營養不良,只有一雙眼睛還閃動著孩童靈動的光輝,又黑又圓的轉著。他身上披著一件破褂子,外面穿著大棉襖,已經破爛的露出棉絮了。
“你怎么認識我?”
“軍隊里只有一位女大人!”孩子兵開心的說道:“大人,我們都聽說了,您是一位好大人!”
身后的孩子們頓時湊上前來,不怕生的七嘴八舌的說道:“我姐姐就在參謀部里呢,是大人你救下來的!大人你認識她嗎?”
“我娘也在那呢!”
“大人,我們前天看著你砍了那個大兵,大人真是太厲害了!”
“就是,大人,你跟我們說幾句吧,教我們兩招本事吧,我們就要上戰場了!”
“是啊,大人,跟我們說兩句吧!教教我們怎么上去殺敵人!”
“大人,說兩句吧!”
看著這群才十多歲的孩子的臉,楚喬突然覺得心臟似乎停止工作了,她開始有一些懷疑,懷疑自己的信仰,懷疑自己的價值,懷疑自己所作所為的正確性,她甚至想掉頭沖進城守府繼續剛才在會議室里的那個驚悚的想法。可是想歸想,她只是站在那里,沒有動,什么也沒有做,火把的光照射在她的臉上,有著明晃晃的光,血紅血紅的。
她的聲音低沉暗啞,帶著壓抑的味道,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沖鋒的時候,不要跑在前面。”
然后,仿佛是不堪忍受,她立時轉身疾步而去。徒留下一群傻呆呆望著她背影的孩子們,孩子兵們奇怪的搔著頭,看著她的背影不解的想到:為什么大人說的和軍官說的不一樣呢?
剛走到長街的拐角,楚喬就停下腳步,她實在沒有勇氣繼續面對那些孩子的眼睛,更沒有辦法去鼓勵他們好好干,鼓勵他們精忠報國打贏這一仗,她以為自己已經被戰爭磨礪的如鋼似鐵了,但是她現在知道了,她還遠遠不夠。
“曹大人好不容易打了這么一個勝仗,你卻在會上說那是因為大夏根本就是故意示弱有意麻痹大家的神經,他自然不愿意相信你。”
一個冷淡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楚喬頓時轉過頭去,只見薛致遠抱著肩膀靠在一面墻上,斜著眼睛看著她,那表情,似乎有幾分幸災樂禍。
楚喬現在對這些大同行會的本土軍官充滿厭惡,她冷哼一聲,轉身就想離去。
“殿下是要放棄我們了嗎?”
剛走一步,薛致遠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問道,楚喬頓時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去,眼神凌厲如刀子般,語氣低沉:“你說什么?”
“殿下和烏先生是燕北本土少有的軍事領袖,他們一同帶著第一軍的精銳部隊攻打美林關,卻不留下一人防守北朔,空出十天的時間讓第二軍主力和夏軍硬碰硬,互相消耗。羽姑娘這樣的軍事高手也只是坐鎮藍城,不對北朔加以回援,楚大人這樣的兵法行家卻不掌權,整個北朔城都落入一群不懂軍事的烏合之眾的手里,呵呵,若不是看到楚大人沒有離開北朔,我真的要確信,殿下已經決意放棄第二軍了。”
霎時間,好似一道閃電劈進腦海,她并非沒有想過,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罷了。
曹孟桐是什么貨色,第二軍是什么貨色,大同行會是什么貨色,燕洵會不知道嗎?他在這個時候攻打美林關,到底是什么意圖?是真的是要攻美林關夏軍以不備,杜絕兩面作戰的危機,繞道西路迂回夾擊北伐軍?還是要空出這十天的時間來讓北伐軍和第二軍拼個兩敗俱傷?
不然,他為何會將兵權交給曹孟桐?為何不留下烏先生坐鎮北朔?為何讓自己前往藍城托庇于羽姑娘?為何自己派出去尋找羽姑娘的七批人馬無一返回?
這里面到底有何原因,難道,真是如他所說,一切都是燕洵的安排?目的,就是為了消耗第二軍主力,借大夏的手穩定自己在燕北的地位?
可是,為了這樣一個目的,置百萬百姓于不顧,至燕北于險地,真的值得嗎?燕洵真的做得出嗎?
“不過殿下就算聰明,曹大人也不是傻瓜,十天的時間,那幾十萬的民兵絕對能頂得住,等殿下回來之后,消耗的只會是平民軍罷了,第二軍主力秋毫無損,殿下這個主意,可打的不妙。”
“在我的家鄉,無端猜測自己的長官,是要受到軍法處置的!”
少女眼梢一挑,突然寒聲說道。
薛致遠頓時一愣,就聽楚喬冷聲說道:“你不必挑撥,就算燕北內部不穩,大同行會爭權嚴重,但是殿下還不至于拿整個北朔城來做這個消耗的賭注!就算所有的事情都好似如你所說,但是我相信他絕不是為了爭權奪利而不擇手段的人。從戰略角度上來說,殿下回擊美林關完全是一次完美的偷襲,戰術上沒有任何問題!羽姑娘沒有回信,這其中必定有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此戰關系到整個燕北的生死,只有盲目愚昧之人還在這里爭權奪利爾虞我詐,一旦燕北滅亡,燕北政權轉瞬即逝,到時候大家都要上黃泉路。你這么有時間,不如去訓練一下新兵,也省得將來死的凄慘!”
薛致遠眉梢一寒,冷冷說道:“既然大人這么有信心,為何屢次派出人馬通知羽姑娘?若是真的如大人所說,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從這里到藍城跑一個來回,羽姑娘為何至今不見人影?若是羽姑娘沒有得到上面的命令,你以為她會坐視北朔被這么胡搞而不插手嗎?”
楚喬心下一沉,正要分辨,忽聽一騎戰馬迅速逼近,整條大街上人人避讓,馬上的人大喊道:“楚大人!楚大人在哪里?”
“我在這!”
一見那人,楚喬頓時面露喜色,踮起腳來叫道:“我在這!”
戰馬狂奔而至,馬上的男人跳了下來,幾步跑上前來,大聲叫道:“大人!”
“怎么回事?怎么現在才回來?其他人呢?見到羽姑娘了嗎?”
“大人,我們在路上遇到劫匪,所有兄弟都被匪徒劫住了!”
“什么?”
楚喬和薛致遠同時大聲叫道,楚喬不可置信的說道:“什么匪徒這么囂張?你們前后足足有五百多人,怎么可能被劫匪劫住?”
“大人,我們人數雖然不少,可是對方更多,他們足足有七千多人呢。”
“胡說八道!”薛致遠冷聲喝道:“你們自己麻痹大意,就推到匪徒身上,如今燕北到處都是義軍,哪來的七千多的匪徒伙群,分明是推卸責任!”
那名親衛劍眉一豎,頓時義正辭的說道:“薛大人,我們弟兄雖然不才,但是也是跟著殿下南征北戰的精銳,就算是戰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今日我所若是有一句虛,定叫我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楚喬面色發白,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那第一批呢?護送我姐姐們去藍城的隊伍,也被劫住了嗎?”
那親衛頓時面色一黯,磕頭在地,悲聲說道:“屬下無能,請姑娘降罪。”
楚喬深吸一口氣,想起荊家的幾個女子,不知道她們會被嚇成什么樣,沉聲問道:“她們現在怎么樣?那群匪徒有什么要求?可有傷害我們的人?”
那侍衛頓時來了精神,連忙回答道:“沒有,一個也沒傷到,他們是伏擊的我們,連受傷的兄弟都很少。原本他們是很兇的,威脅我們給他們傳話,后來聽說我們是大人的屬下,態度就大為好轉。”
楚喬一愣,問道:“你說什么?”
“大人,那些人不知道我們是誰,他們劫我們的人,只為了找人傳話,他們說想要見您。”
“想要見我?”
“是的。”
楚喬眉心緊鎖,問道:“他們的首領是誰?”
“那人三十多歲,作戰十分英勇,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馬賊,像是得到過正規訓練的士兵,他們整個隊伍的素質非常好,單兵作戰能力十分高明,武器裝備完善,卻沒有穿著正規的軍裝。他們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只說沒有惡意,只要大人見到他,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楚喬皺著眉沉吟半晌,突然說道:“備馬,我們去見見他。”
“你瘋了!”薛致遠一把拉住她的手,盡管兩人之間一直處于敵對關系,但是畢竟是站在同一個戰壕里,男人沉聲說道:“現在出城,你不要命了?”
楚喬轉頭看著他,表情嚴肅的說道:“我的姐姐和部下,都在對方手中。”
“那又怎么樣?你自己一個人就得了他們嗎?”
“難道薛將軍想要派軍隊給我嗎?不要多,五千人足以。”
薛致遠頓時語塞,他只是一個前鋒將領,曹孟桐如今要保存第二軍實力,別說五千人,就是五百人他也無法調動。
楚喬冷哼一聲,爬上那名親衛牽過來的戰馬,跟在親兵之后,冷冷低喝:“駕!”
戰馬揚踢而起,向著城外絕塵而去。
薛致遠眉梢一挑,恰好此時有一名士兵牽馬過來,他一把奪過馬來,跟在楚喬身后,向著西城門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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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斗力不足,實在是寫不出兩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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