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曄面露狐疑:“心里那人?你寫給誰?”
魏嘗沒想到他如此刨根問底,只好實話道:“當然是您阿姐,臣心里沒有過別人。”
他“哦”了聲,說下回試試。
魏嘗也就告退了。小半個時辰后又回到了參星觀的那間庵堂。
方才他陪薛瓔來時,女觀主未曾露面,這下卻出現在了庵堂,好像又有神通,猜到他必然會去而復返似的。
魏嘗來到她身后,說:“仙姑又在這兒等我了。”
她回過身來,這回少了前次那種高深莫測的疏離,坦誠頷了頷首。
魏嘗這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是巫祝的后人,卻并非真正效忠先帝,此前不知馮曄立場,所以才凡事點到為止,有所保留,以免招來禍患,直到方才瞧見小皇帝來聽墻角,明白他是良善,也對長姐無害,這才肯表露態度。
魏嘗說:“陛下已經把前因后果都告訴我了。”
“那恐怕不是真正的前因后果。”她頓了頓道,“貧道早便與信士說過,天道自有其理,信士怎還會相信,這世上有什么巫蠱能夠隨意置人于死地?”
魏嘗稍稍一愣。
她笑起來:“三十一年前,貧道的生父替先帝辦了一樁事。但他深知先帝卸磨殺驢的心思,也知懷璧其罪,為自保,便向先帝撒了三個謊。”
“第一,他告訴先帝,這逆天之舉不可透露給后世之人,否則一切都將回到原點。如此,便不會有更多人得知他的神異之處,而他也不會招來世人的忌憚。”
魏嘗心頭猛地一跳。
“第二,他告訴先帝,自己這一脈族人懂巫蠱幻術,能夠給長公主下致命之蠱。如此,先帝便會留下他的命,也留下貧道的命,為他所用。第三,他告訴先帝,自己在施展通天之術時,不小心將本該送去十五年后的人送到了三十年后。但事實上,這是他刻意所為。”
魏嘗緩緩眨了一下眼,上一剎覺得不可思議,下一瞬又發現這三個謊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他說:“不是十五年后,而偏偏是三十年后……是因為他推算出了先帝的死期?”
如果魏嘗在先帝還健在的時候就來了,誰也無法預計他們之間將生出怎樣的摩擦,巫祝這一脈很可能被殃及池魚,也很可能太早失去自己可被利用的價值。
所以,魏嘗被送到了三十年后。
如此,在他來之前,巫祝與他的后人就是安全的,而在他來之后,先帝已死,他們這一族也得到了脫離皇室的希望。
從來沒有什么不靠譜的、蹩腳的巫祝。那個能通天的老人,才是世間真正的大智慧者。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算人者,人恒算之。陳高祖把那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間,最終卻也被人耍得團團轉。
說來有點好笑,這兩個早不在人世的人,居然一直斗到現在才分了個勝負。
女觀主點點頭,肯定了魏嘗的猜測,說:“這些事,原本早該說明的。”
只是她無法確信如今的馮曄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心狠手辣的先帝,所以一直在等待機會。
魏嘗說:“仙姑與我說明這些,應該是想換個自由吧。”
她點點頭。先帝在時,她就被囚禁在這里了。先帝去后,本道能夠離開,卻被馮曄的人盯梢,她不知他的用意,怕惹來殺身之禍,自然不敢貿然一走了之。
“那么我就替陛下給您自由。從此以后,皇室不會再為難您,您隨時可以離開長安,去您想去的地方。那個關于通天之術的秘密,除了長公主,不會再有別人知道。”
她說“多謝”,臨走又像記起什么似的,問:“信士決定告訴她真相了嗎?”
魏嘗皺皺眉。
他也不大確定該不該說,因為薛瓔已經很久沒記起從前的事了。
如果她此后都不會再增添前世記憶,他不說那些痛苦的過往,反而對她是個好事。可她要是哪天還會記起來,他不如趁早挑明。
半晌后,他還是慎重地點了點頭:“我想對她坦誠相告,仙姑以為呢?”
女觀主笑了笑:“信士怎樣以為便怎樣去做吧,只是切記一點。”
“什么?”
“在信士心中,薛國那位公主與如今的長公主是同一個人,可在長公主心中,她們卻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魏嘗眉頭一皺:“仙姑此何意?”
她朝他頷首一笑,示意盡于此,而后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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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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