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傅羽早已聽得昏昏欲睡,待屋里沒了聲,薛瓔也回到案幾邊,便彎身道:“殿下,到用膳時辰了。”
她抬頭看眼外邊天色,說“好”,叫魏嘗也回院。
魏嘗一反常態,走得干凈利落,一回到偏院,便將魏遲偷偷拎進小室內,壓低了聲道:“你阿娘現下在正廳用膳,你去纏她三炷香時辰。”
他眨眨眼不太高興:“阿爹上次答應我的秋千和蹴鞠都沒玩呢。”
魏嘗自然絕非出爾反爾的人,不過深陷“父子不相認”的戲碼,不得不將承諾延后,聞急道:“你就當救阿爹命了。”
“可為什么要去纏阿娘?阿爹想做壞事。”
魏嘗沒法跟他解釋太多。當初出于保護,整整五年,他連自己真實身份、姓名都不曾告訴魏遲,離開時更因擔心孩子失,前功盡棄,也并未說明巫術真相,只哄他一起去外頭找阿娘。
魏遲不明究竟,自然不懂他火燒眉毛的心情。
“阿爹要去偷樣東西,如果偷不到,咱們可能會被你阿娘趕出府。”
魏遲臉一垮:“可三炷香太長了,如果我小一點,還能吐泡泡逗阿娘,要不尿褲子弄臟她裙子……”
魏嘗眼睛一亮:“誰說五歲不能尿褲子?快喝點水,去尿一個。”
魏遲只好一頓猛灌,憋著一肚子水,哄著院子里的仆役帶他去主院,不料還不到正廳,便見薛瓔已用完膳,看樣子準備回書房。
他心一急就撒腿奔了上去,到了她跟前,仰著個頭臉蛋通紅,粗氣喘個不停。
薛瓔稍稍一愣,低頭問:“跑這么急是怎么?”
魏遲擺擺手,示意等他把氣喘明白了再說。
她便站在原地靜等,待他喘了一陣,才以眼神再問。
魏遲原就是被趕鴨子上架,跑了一段,早將魏嘗的教誨丟在腦后,一時也記不起下一步該做什么,只好說:“薛姐姐,我想尿尿!”
“……”
從偏院心急忙慌跑到她這兒,卻是想尿尿?那怎么,是要她親手給他把嗎?
薛瓔問:“你們那兒沒有凈房嗎?”
“阿爹……阿爹用著呢,太臭了,我受不了!”
她輕咳一聲:“那你叫下人帶你換一處就是了。”
“我就覺得薛姐姐這兒的好!”
薛瓔與身后傅羽對視了一眼,而后低頭道:“要我帶你去?”
魏遲點點頭,雙腿一夾:“我忍不住了,薛姐姐。”
薛瓔笑笑,給傅羽使個眼色,然后拍拍他的肩:“跟我來。”說罷便領他去臥房,一路問他方才吃了什么,吃得可飽。
魏遲在她面前向來乖順,她問什么便答什么,待尿完出來,心想三炷香還不到,便又說想瞧瞧她臥房里好玩的擺設物件。
薛瓔耐心相陪,直到兩炷香后天色大暗,銀月初露,才說:“天黑了不好走,我叫人送你回去。”
魏遲實在編不出話了,只好隨仆役離開。
薛瓔站在門邊,望著他的背影彎了彎嘴角,繼而轉身疾步往主院后墻走去,還未出廊廡,便一眼瞧見三丈遠外墻頭一個鬼祟黑影,似是什么人正抱著兩卷簡牘預備翻墻而出。
“魏公子。”在他一條腿邁過墻沿的一瞬,她笑著喊住了他。
墻頭人身形一僵,緩緩回過頭來。
薛瓔面上笑意不減,邊上前邊道:“良辰好景,墻頭望月,魏公子好興致。”
魏嘗騎跨在墻頭,一手掌著書簡,一手摸摸鼻子:“這么巧,長公主也來……賞月嗎?”
她站定在墻根仰頭道:“來看書。”說罷一指他掌中物。
月光下,她眼底的笑意深得危險。
魏嘗一不做二不休,默默壓了壓驚道:“為何非要看衛飏給你的書?”
他這理直氣壯的模樣,倒叫原本理直氣壯的薛瓔稍稍滯了滯,問:“為何不能看衛飏給我的書?”
沒有別的解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魏嘗深吸一口氣,道:“因為……”
薛瓔笑望著他,似乎篤定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皓月當空,清輝漫天,如水月光染上他眉峰鼻骨,映照得他臉上一筆筆都似刀裁般明晰鮮亮。
他正色起來,薄唇一動,說:“因為我喜歡長公主,不想你分心給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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