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漁和同事打了一聲招呼,離開辦公室,今年六月畢業后,她便正式進入這家檢察院任職。
說來還有一番周折,因為葉馨玉這個被判處死刑的雙胞胎姐姐,阿漁險些過不了政審這一關。后來鑒于她一直以來優異的成績,老師的幫忙,而因她被判刑的葉馨玉也算不上對她有重大影響的旁系血親,這本就是一個彈性條款,沒有明確界定,最后有驚無險入職檢察院。
進不進檢察院阿漁倒是無所謂,能進公檢法系統最好,進不了她就去當律師,還能更自由一些。這么多個世界下來,她還從來沒有涉及過法律領域,她非常樂于接觸這些新領域。
“小葉下班啦,”在走廊里遇到的同事大姐樂呵呵地打招呼,調侃:“今天要去哪兒啊,你對象穿的老精神了。”
阿漁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沒有解釋,嚴格說來那還不是她對象。
一身正裝的劭揚站在大堂里,幾次三番不動聲色地端詳銅柱上面自己的倒影,總覺得不大滿意,領帶顏色太暗了,也不知道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這一身會不會不太搭?
劭揚皺著眉頭思忖,表情十分嚴肅,配著他這一身西裝,棱角分明的臉,看得來往經過大堂的人下意識遠離幾步。
看著阿漁走近,劭揚臉上立馬露出燦爛笑容,方才的冷峻嚴肅蕩然無存,大步迎上去。
阿漁笑著問:“你什么時候到的?”
“我就剛到。”已經等了半個小時的劭揚熟練地扯著謊,看了看手表:“現在才五點出頭,離音樂會開始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先去吃飯?”
說話時,劭揚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翹,世界著名的交響樂團來京表演,正巧是他生日這一天,他連忙弄了兩張票,抱著忐忑的心情約人,還約到了!
阿漁應了一聲好。
劭揚又問:“你想吃什么?”
阿漁瞅了瞅劭揚。
走在她邊上的劭揚立馬挺了挺背,讓自己本來就很挺直的脊背更加筆挺。
阿漁眼底笑意加深:“去吃西餐吧,應景。”
劭揚點頭:“音樂廳附近正好有一家新開的西餐廳,聽說不錯。”
阿漁:“那就去這家。”
說話間就到了劭揚的車前,劭揚殷勤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護著阿漁坐進去。
關門后,劭揚搓了搓手指頭,回味著剛剛的觸覺,碰到她頭發了,軟軟的。
劭揚笑容蕩漾,漾著漾著,猝不及防隔著玻璃對上阿漁看過來的目光。劭揚臉上一紅,心里一虛,趕緊繞回駕駛座。
在沒看見的地方,阿漁忍俊不禁。
一路閑聊著抵達餐廳,劭揚心口噗通噗通亂跳,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不是因為生日,而是他決定表白的日子,是生是死就在這一天了。再不表白,他覺得自己不是被憋死就是變態了。
在侍者帶領下,阿漁和劭揚入座,店里客人不多但也不少,多是情侶,竊竊私語,燈光柔和,氣氛旖旎。
劭揚看了阿漁一眼,心不在焉地點了餐,腦子里模擬著情形,將準備說的話斟酌了一遍又一遍。
阿漁溜他一眼,好心給他遞梯子:“你今天怎么了,像是有心事。”
劭揚眨了下眼,這么明顯,索性咬了咬牙,心一橫:“你有沒有聽到一些謠,說我喜歡你,我得澄清下。”
阿漁微微揚眉。
凝視著阿漁的雙眼,嗓子眼發干發緊的劭揚咽了咽唾沫,一鼓作氣:“這不是謠,我喜歡你,很久了。”
阿漁靜靜望著劭揚,劭揚突然覺得這一秒被無限拉長,仿佛一個世紀,漫長的時光里他聽見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噗通,噗通,噗通。
在劭揚忐忑不安的目光下,阿漁眼底笑意漸漸擴大:“我還以為你還能再忍一陣。”
劭揚呆了呆,嘴巴微張,模樣有點傻。
阿漁噗嗤一聲樂了。
望著笑顏如花的阿漁,劭揚一個激靈回神,離家出走的智商歸位,心里涌出一陣狂喜,整張臉因此泛出紅光。
她沒有拒絕,她在笑,所以,她愿意接受他,她也是喜歡他的。這個認知彷佛在劭揚心里灌了一瓶蜜,他眼睛亮亮的,熠熠生輝。
阿漁不覺跟著笑,從包里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生日快樂。”
一而再的驚喜讓劭揚腦子有點懵,傻傻地問:“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在你眼里我就這么沒良心。”阿漁反問。
求生欲爆棚的劭揚立即搖頭:“不是,當然不是。”
劭揚如獲至寶一般拿起她推過來的紅色錦盒,表情就像是中了頭彩,迫不及待地問:“我能打開看看嗎?”
以前他們也會互送禮物,但是那都是在很多朋友一塊的情況下,這可是她單獨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還是在這么重要的時刻。
自己的禮物被重視,阿漁心情愉悅:“當然可以。”
盒子里裝了一塊大方簡潔的手表,劭揚骨頭都輕了三分,她送他手表,是不是希望他每次看到手表都能想起她,希望他時時刻刻都想著她,他不管,她就是這個意思。
“我很喜歡,謝謝。”劭揚當場就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來,換上新的,喜不自禁地表示:“剛剛好。”
阿漁輕笑:“你喜歡就好。”
“你就是送我塊石頭我都喜歡。”脫口而出的劭揚臉紅了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望著阿漁。
阿漁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沒想到你還有這一面。”
見她眼里含著淡淡的笑意,劭揚立刻笑開了,厚著臉皮說:“你沒想到的多了。”
阿漁備感興趣:“比方說?”
比方說……
很快阿漁就見識到了。
臺上世界一流的樂團在表演,阿漁很想專心欣賞,奈何旁邊坐了一個二傻子,不看臺上專盯著她看。
忍無可忍的阿漁在他再一次看過來的時候,伸手把他的臉推回去,壓低了聲音:“看前面。”
臉變形的劭揚臉頰發燙,小小聲道:“你比他們好看。”
阿漁:“……”哪里學來的?
阿漁沒了脾氣,懶得再搭理他。
劭揚不禁失望,摸摸臉,似乎還殘留著她手的余溫,這一想就停不下來了。劭揚有一眼沒一眼瞄著阿漁,余光留意她放在扶手上的手,心猿意馬。
既然已經確定關系了,那么……動了動爪子,劭揚一點一點挪過去,靠近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兩眼望著阿漁,要是她露出絲毫不適,他就……忍痛放開。
阿漁看了他一眼,見他緊張的大氣不敢出,不禁好笑。
劭揚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笑意一個勁兒的泛上臉。握著她溫軟的手,劭揚的心徹底踏實下來,她在他身邊,她在他手心里。
音樂會結束,劭揚送阿漁回家,用這幾年投資賺來的錢,她在單位附近新開發的樓盤里買了一套房子。
“你早點休息,”劭揚自告奮勇:“明天我來接你下班。”
阿漁頷首:“開車小心點。”
劭揚嗯了一聲,戀戀不舍:“你進去吧,晚安。”
道了一聲晚安,阿漁便關上了房門,憋得很辛苦的劭揚一蹦三尺高,美夢成真,她是他女朋友啦啦啦啦!
咔嚓,剛剛關上的大門毫無預兆地打開。
阿漁是聽著重重的皮鞋聲出來的,入眼就是跳在半空中的劭揚。
劭揚:“……”
阿漁:“……你這是?”
落地的劭揚尷尬地想挖個洞鉆進去,強裝出一本正經胡扯:“門上面好像有個什么東西,我看了看,是一只蜘蛛,已經爬走了。”
“哦,這樣啊!”阿漁善良地沒有戳穿。
劭揚扯了扯縮上來的袖子:“沒事了,你進屋吧。”
這一次,劭揚沒敢在原地亂蹦,待阿漁關上門,馬上坐電梯下樓,一臉的歡欣鼓舞,坐進車里,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靠在駕駛座上樂。他得高興高興,不然怕自己忍不住在市區飆車。
樂著樂著,劭揚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棄之中,暗罵自己慫貨。
在學校里,她是法學系的高嶺之花,追求者不計其數,但是都鎩羽而歸。有一次他還撞見跟她一個社團的學長向她表白被拒,沒多久她就退了那個社團。他佯裝隨意地問起,她說那個人糾纏不清,整個社團瞎撮合,待著尷尬。嚇得他按下了蠢蠢欲動的表白念頭,萬一朋友都沒得做怎么辦?
他真傻,他真傻,他是真的傻!怎么就想不明白,要是對他沒好感,以她的性子怎么會和自己走的這么近。他要是爺們點,早點表白,他們就能早點在一塊,哪用得著每天紅著眼睛嫉妒別人成雙成對。
他為什么要慫到現在才表白,感覺自己損失了一個億。
遺憾自己損失了一個億的劭揚,在公司員工眼里卻像是賺了一個億,那個春風得意,那個春意盎然。
上下員工由衷盼望著老總的心情能一直這么好下去。
劭揚比他們還盼望著自己能一直春風得意下去,可正式交往第二天,阿漁接到一個臨時通知隨隊下鄉考察。
準備了燭光晚餐鮮花禮物的劭揚:“……”昨天滿腦子怎么表白,表白白后成功后怎么辦?表白失敗后怎么辦?他拒絕后面這個可能。
腦子里想法多如牛毛,居然把鮮花禮物給忘到爪哇國去了,回到家才想起來的劭揚恨不得錘爆自己的豬腦袋。
生無可戀的劭揚連工作的心思都沒有了,正頹著,接到了秦凱旋的電話。
原本不想去的劭揚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新表,來了精神:“在哪兒?”
到了聚會的地方,幾個發小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
選擇了打牌的劭揚頻頻看表。
秦凱旋忍不可忍:“要走,你快走。”
還沒達到目的的劭揚表示:“我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