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江縣城的紛爭經由覃奇功調解很快便風平浪靜。暗中風傳,譚弘還忙里抽閑帶上兩個兄弟拜會馬萬年,主動化干戈為玉帛。
西軍王尚禮部會合殘兵敗走,王來興并不急于追擊,而是令三譚帶兵慢慢向西推進。同時以靖和后營加固城防,維持秩序;趙‘榮貴與馬萬年兩部則駐扎城外,拱衛縣城。過不多時,軍報縣城西北會清山一帶發生激戰,當是在那里駐防多時的張敢先、曾英兩部與敗退的王尚禮部遭遇了。
三譚得訊,加快行軍,很快自后抵達戰場,會合張敢先、曾英統共萬余兵馬堵截圍攻數千西軍。戰斗從午后一直延續到遲暮,登上合江縣城西北面的角樓,憑欄遠眺,夕陽之下,不斷有陣陣驚鳥從遠處的群山間飛出,呼來忽去的山風中甚至還夾雜著隱約可聞的兵戈聲及喊殺聲。
覃奇功早有見地,應道:“川南、川西南多是土司轄地,窮山惡水,獻賊再奔,撈不著油水,反而有傷筋動骨的可能。以流竄來擾亂追兵是獻賊的老伎倆了,我軍若被他牽著鼻子走,跟在他股后頭,這輩子也別想見著他的面。倒不如提前往獻賊必去的要地蹲守。”
王來興中途接信,對覃奇功道:“獻賊恐怕已經知道了合江縣的事,倉皇而走。他這一去,可不比從重慶府到瀘州府,若往嘉定州、敘州府乃至馬湖府、烏蒙府,可實謂游魚入海,捉之不易!”
刻不容緩,合江縣的諸營兵馬迅速進瀘州府城。不一,張敢先統帶的先鋒練兵營就到了府城。這時候,機警的西軍主力早已不見蹤影,張敢先殺散城內留守的少量西軍,復占了城,派人回遞消息。
瀘州府城乃是川南門戶,西軍攻下此地意味著可以向嘉定州、敘州府等地四面開花,乃至長驅直抵成都之南。
瀘州府城陷落的消息是最好的醒酒湯,不等王來興催促,諸軍將自覺事態嚴重,主動齊聚縣衙。原本午時出發的計劃直接提前了兩個時辰。
火藥爆后,城墻坍塌,西軍趁勢而入,主持瀘州府城防御工作的下川南兵備道副使黃諫卿受執,不屈而死,瀘州參將羅于莘與撫標參將徐明蛟則巷戰被殺。瀘州衛指揮使王萬此前正率領兩千衛所兵拒敵于西門城外,知道變故后率人馬回城接出家人,撤到城南關喪牙腦時為西軍追上,王萬中箭落馬,其妻與一眾家人全為西軍所害,唯有其子王于藩為家仆所救,殺出了重圍。
西軍有了攻打重慶府城的經驗,在瀘州府城四周尋找夯土處爆破。瀘州府城破綻甚多,張獻忠白假裝猛攻城門,夜間卻故技重施,暗遣兵士摸到城根,挖土埋火藥。城內守軍白疲憊,一心想著天明與西軍再次廝殺,是以并未覺察異樣。
可是,次一睜眼,王來興聽到的卻是個沉重的消息——瀘州府城已經失陷。
數個酒杯同時舉到半空,晃濺出的酒水灑滿桌面。
“是!”
王來興面色沉毅道:“覃先生說的是。”繼而環顧左右,舉杯道,“來諸位,干了這一杯。一炷香后,罷了宴席,各自回營好好休息,明即準備進軍!”
“獻賊兇殘狡詐,詭計多端。堅實如重慶,也旦夕陷于其毒手。瀘州府城遠不及重慶,能守一未必能守兩三,我等還是得盡快馳援。”席上,原稱海量的覃奇功是唯一一個以茶代酒的人,他的語輕緩有力。
“曾某駐扎會清山期間,也不乏探聽那里的消息。”曾英有點醉了,悠悠說道,“前獻賊攻城,黃大人聚兵死戰,獻賊攻打無果,暫屯城外。”
吃了一會兒菜,酒消了三四分,王來心問道:“咱們這里勝了,卻不知瀘州如何了?”留在合江縣阻擊的西軍土崩瓦解,趙營接下來就得直進瀘州府。
覃奇功擬定的拉攏對象主要有三譚和石砫兩方。三譚有四五千人,屬于最早的合作伙伴,目前和趙營關系很鐵,頗具有主人翁意識,關系比較穩固。石砫兵力同樣不少,戰斗力更強,馬萬年本人則心思少、好交往。只要把這兩方緊緊團結在邊,趙營在聯軍中的地位就難以撼動。當然了,隨著后的發展,聯營的“中堅團體”成員免不了要更替,但至少按照現有況,拉攏譚家兄弟和馬萬年足矣。從譚家兄弟不計前嫌以及馬萬年回家請兵等方面可以看出,現階段的進展亦基本順利。
在湖廣方面趙當世還沒有明確表示要派遣更多趙營嫡系入川的前提下,覃奇功未雨綢繆,建議王來興通過“結盟”的方式,自固地位。聯營模式下營頭繁多,不可能面面兼顧,所以難免親疏有別。覃奇功所謂的“結盟”要做的事,坦白說就是抱團拉山頭,即以趙營為核心,在聯軍中組建絕對核心的“中堅團體”,用以保持整個聯營的權力集中、維持整個聯營的穩定。這是早期趙營干過的事,只不過那時的趙營實力特別突出,無需過多經營聯營,但當前四川的況不同,趙營實力偏弱,覃奇功自然要多花功夫,畢竟辛辛苦苦一場,到頭來總不能給他人做了嫁衣裳。
現在光坐在席間的譚弘、譚文、譚詣、趙‘榮貴、曾英五營兵馬就近九千人,要是馬萬年請來了援兵,那么石砫兵也有五千人。全部兵力加一起比較,趙營嫡系兵力占比勉強夠到三分之一,而且可以預見,這個占比在后還將繼續下降。
趙營的本部兵馬練兵營、靖和后營及四川提領衙門合在一起總共八千人,其中四川提領衙門的兩千人暫時鎮守重慶府城不隨軍,所以軍中趙營嫡系只有六千人。要是趙營獨立作戰,這些人手還算足夠。可按照趙營入川以來不斷吸納附軍聯營的態勢,長久下去,六千人作為趙營維持聯軍主導力量的中堅勢必捉襟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