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倦手上拿著那只鞋,一步步走過來,就在與她相隔幾寸的地方,突然半跪下來。
于渺渺嚇了一跳,意識到他要做什么,慌得往后縮了縮:“我、我可以自己來,你怎么能做這個呢……”
他卻伸手握住她的腳踝。
時間仿佛定格在此刻,于渺渺大腦一片空白,唯獨他掌心的溫度,像荒野中的零星火苗,終于等來一陣風。
于是熱烈燃燒。
然后無處可逃。
顏倦垂著眼,極專注地幫她穿鞋,而后起身,輕聲問:“下班了?”
腦袋里生了銹的齒輪終于繼續緩慢運轉,于渺渺手忙腳亂地把高跟鞋塞進背包里:“嗯,剛下班。”
他微微抬頭,看了眼高高懸掛的月亮:“今晚月色很美。”
于渺渺不知所以地點點頭:“是很美。”
顏倦于是笑了,再回過頭的時候,眼眸比月色更亮,“一起走走嗎?”
***
十分鐘后,兩個人并肩走在天韻酒店附近的一條商業街上。
晚風溫柔,擦過她臉頰時帶起一陣風,恰好遮住她心慌意亂的眼。
誰能告訴她。
每天醒來第一個想到的人,怎么才能假裝若無其事地并肩走在馬路上。
沉默良久,終于還是她先開口:“你最近……好像很忙。”
顏倦聞點點頭:“工作上還有些地方需要交接。”
交接?
于渺渺有些驚訝:“你……要留在國內?”
他抬眼,似乎有點疑惑她會這么問:“我這次回來,就沒打算再回去。”
“可是,你在美國的工作待遇不是很好嗎?”
畢竟,能進到nasa工作的中國人,放眼望去又有幾個呢。
他不在意地笑笑,漆黑瞳孔像映了光:“工作沒有你重要。”
如果不是還有她,這個世界于他而,或許早就沒有意義了。
心跳有些不聽話,于渺渺垂下頭,沉默片刻,斟酌著開口:“我今天……碰見顏晞學姐了。”
顏倦點點頭,并不驚訝。
“原來她懷孕了,怪不得我總覺得她比之前胖了一點。”
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觀察他神色,糾結半天,才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顏倦……你喜歡小孩嗎?”
他想了想,道:“談不上喜歡。”
仍舊是那幅漫不經心的模樣。
“是嗎……那么,你能想象出,以后沒有小孩是什么模樣嗎?”
他微怔,眼睛里似乎透著霧色:“我還沒想過這個。”
于渺渺收回目光,忽然有些傷感:“叔叔阿姨在天上看著,一定也很希望你結婚生子,幸福美滿。”
話說到這里,他終于聽出她語氣里的不對勁。
頓了頓,他開口,試探性地問:“渺渺,如果你不喜歡小孩——”
下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她急急打斷:“顏倦,我突然有點餓了,你、你能幫我買份章魚燒嗎?”
他腳步停下來,果然看到前面有個極熱鬧的路邊攤,店主正在跟絡繹不絕的客人聊天,遠遠飄來一陣食物香氣。
“好,你在這里等我,別亂跑。”
于渺渺點點頭,看著他削瘦的身影漸行漸遠。
真是太沒出息了。
不敢聽他沒說出口的下半句話。
大概十分鐘過后,顏倦手上拿著一份熱氣騰騰的章魚燒回來。
滿天星河下,他身處擁擠人潮里,她卻總能一眼看見。
熱氣彌漫了他眉眼,像大雨降至前,被閃電照亮的側臉那樣驚心動魄。
“趁熱吃。”
他把章魚燒塞進她手里,眉眼好看地明目張膽。
于渺渺想,最怕這樣的人。
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
兩個人漫無目的圍著商業街轉了一圈,她手里一份章魚燒見底,忽然聽到街道盡頭有人在彈吉他。
和弦音色很淡,落進夜色里,卻染上些纏綿意味。
于渺渺的心在聽到前奏時就開始揪緊。
終于,聽到流浪歌手有些滄桑的聲音:“讓我再看你一遍,從南到北。像是被五環路,蒙住的雙眼……”
腳下像是生了根,突然動彈不得。
等待一個人的滋味有多苦,苦到那些年里,只要聽到與他有關的歌就會痛哭一場。
人群里斷斷續續傳來掌聲,男歌手的聲音也越來越動情。
她突然被顏倦擁進懷里。
天盡頭刮來一陣冷風,他全部為她擋住。
抱著吉他的男歌手還在唱:“讓我再嘗一口,秋天的酒;一直往南方開,不會太久。”
十年前,文理分科前的那個夜晚,十五歲的于渺渺聽著他唱這首歌,淚流滿面。
十年后,再聽到這首歌,依然紅了眼眶。
人群里的流浪歌手似乎看到了她,眼神里透著過盡千帆的蒼老:“讓我再聽一遍,最美的那一句——”
耳邊就在此刻聽到顏倦低低的聲音,繾綣又溫柔,一字一字,與男歌手的聲音重合。
他輕聲跟著唱。
你回家吧,我在等你呢。hf();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