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荊州刺史庾懌入洛幾日之后,各邊入洛人員也是激增,行臺治下各邊方伯或是親自前來,或是派出使者,同時各邊鄉流也都不愿錯過即將到來的盛事,大凡有條件的,俱都日夜兼程奔赴洛陽。
同時,河北方面第二批羯國余孽俘虜也抵達了洛陽,這直接引爆了河洛生民人情。過去幾十年中,諸夏之地可謂深受胡虜虐苦,特別是目下河洛居民,幾乎都是四邊背井離鄉之中,對羯胡自有切齒之恨。
此前羯主石虎被直接在河北信都處以極刑,生民積滿忿怨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發泄對象。這一次押送入洛的羯國俘虜之中,除了羯國一些權貴、大將之外,還包括有羯國皇后劉氏并太子石世。
隨著消息擴散開來,河洛生民大量集聚于孟津,等待這一批虐害諸夏多年的羯國賊子到來。當運送戰俘的大船將要抵達孟津碼頭,生民怒火頓時宣泄而出,眾多生民滿懷忿怨將土石砸向那些被押解上岸的羯國戰俘,有數名羯國將領被生生當場砸死!
盡管行臺已經做出了充分的準備,但還是低估了生民對于羯國這些余孽的痛恨,為了免于事態進一步的狂熱,當即中止了將俘虜押送上岸。而行臺有司也即刻奔赴孟津,于大船上直接開始對這些羯國戰俘的審判施刑,一個個羯國俘虜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被拉出船艙,當中梟首。
如是這一股熱潮一直持續了整整三天的時間,生民熱情有增無減,孟津周邊晝夜喧嘩,那激烈的人潮聲浪響徹天地之間,以至于羯國那少年太子石世甚至還沒有等到審判,便在洶涌民情之下生生嚇死!
在處決完這一批羯國戰俘之后,生民熱情仍未冷卻,甚至因為許多遠處民眾聞訊趕來,使得群情更加鼓噪,但是船上已經沒有了羯國俘虜可供審判斬殺而讓他們觀刑泄憤,下一批俘虜大概需要等到第二年才會運抵洛陽。
而且觀此人情洶涌態勢,行臺大概也不敢再繼續將戰俘押送洛陽,更大幾率還是要就地處決。
這些聚集在大河南岸的生民們,熱情無從發泄,索性直往洛陽而去,高聲叫嚷著“梁王履極”的口號,想要趁此勢頭,萬眾勸進。
正是在這種氛圍之下,一路歸都的勝武軍將士自孟津出發,隊中不乏旌旗鼓吹,同時也不隱瞞他們這一路王師正是為了護送傳國玉璽入洛!
沿途民眾得知此訊,情緒不免更加高漲,將此視作天命歸梁的標志,紛紛主動加入到護璽的隊伍中。此前孟津刑殺羯國戰俘,觀者本就極多,之后又陸續有人聞訊趕來,這護璽的隊伍也滾雪球一般壯大。
到了最后,整支隊伍一直龐大到直接連通了洛陽與孟津這兩處地點,參與之眾早已遠超十萬之數!海量生民護璽入洛,人心向背、天命所歸,在這一刻昭然清晰,毋庸置疑!
祖青作為獻璽的核心人物,早數日前便秘密抵達了孟津,他一路在勝武將士簇擁之下端坐于大車側畔,身外數尺便是擺放在厚重錦盒中的傳國璽,沿途所見生民敬拜道左、高呼喝彩,受此情緒感染,身軀也是顫栗得不能自已。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沒有經歷過長年的戰亂虐害,永遠體會不到這一句話的悲愴含義。在此刻,梁王便成了南北生民人皆仰望的治世英主,梁王履極便意味著海晏河清,便意味著盛世可望!
每一個單獨的民眾,縱有什么訴求,也是卑微可憐,難得關注。但當這一個個微薄的愿望被激發統合起來,便化作了滔天的洪流巨浪,任何人敢于阻止,必將粉身碎骨!
龐大的護璽隊伍早已抵達洛陽城外,洛陽新城本就修筑得宏大無比,可是此刻在野外匯聚的那些民眾人潮則更加的壯觀。駐洛王師如臨大敵,唯恐民眾熱情難遏,或會沖擊到洛陽城防,陣列于城池上下,嚴陣以待。
不過這些人眾雖然熱情高漲,但也并沒有失去理智,他們主動停留在護城河外,各自席地而坐,任由護送傳國璽的勝武軍將士脫離大隊,進入城門。
城門下自有以杜赫、庾懌為首的王臣負責迎璽,雙方隊伍一俟匯聚,還沒有完成正式的交接,野外頓時響起生民震天高呼:“天命歸洛,恭請梁王履極!”
行臺此前倒也曾經進行過這方面的籌措與鋪墊,畢竟國璽重器,私下交接難免公信不足。可是當真正如此浩大場面擺在面前,就連杜赫等行臺大員都戰戰兢兢,大受震懾。
人群呼喊聲始終不停,一直等到城門處鼓號齊鳴,才將民聲稍稍壓制,杜赫登臺面向野中漫山遍野靜坐民眾,他兩手高舉盛放著傳國璽的錦盒,大聲道:“大王統率諸夏百萬壯兒,討伐胡虜,力復神州,名震宇內,功全社稷!天命歸此,民意感應,愚將奉此天命、民意登闕啟奏,可有壯聲助我!”
“昊天授命,梁王當圣!”
隨著杜赫呼喊聲后,野中民眾再次給予回應,初時呼喊聲還有雜亂,漸漸凝聚為這樣統一的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