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所命,老婦怎敢質疑?但目下宮苑都已紛亂如此,王領軍卻不知所蹤,老婦目下所能依仗者,唯當下親近之諸公而已,大事若不委于諸公,老婦一介女流則待死矣!”
聽到皇后不乏悲切之聲,又見這婦人雖然自稱老婦,但仍體態豐腴、面容姣好,全然不似已經生養兩個壯兒的模樣,這幾個耆老貴胄也都難免面潮心熱,心中立即便涌現幾分尋常不曾具備的豪情擔當。
這話說得不難理解,雖然主上命令王朗留守宮禁,但王朗卻擅離職守,皇后也只能委托靖難數人平定禍亂。而禁衛乃是襄國目下在編規模最大的軍伍,理所當然該有他們幾人統率。
盡管眼下所謂禁衛軍權還只是一張畫餅,但幾個被冷落年久又終于大權得握的老家伙們這會兒已是激動不已,只有那石日歸有些忐忑道:“當此時刻,王領軍未必肯乖順交出禁衛軍權……”
“交或不交,又由得他?他本就辜負主上重任托付,連累宮禁破敗至斯,事到如今,還有面目把持權柄不交?”
石涉歸這會兒卻是老臉潮紅,一臉激憤道:“皇后臨危受命,老臣等義不容辭,這便招取禁衛之眾,為國殺敵!”
“晉軍仍在苑內施暴,還請諸位能夠持重相忍,從速以定。”
石遵又在旁邊加了一句,他是擔心這群人本末倒置或是過分拖沓,致使內亂再上臺階,嘆息道:“若非少子羸弱,兼母后身畔也乏人護持,我真想追從諸位上陣殺敵。唯今諸事只能托付諸公,非常時勢或從權宜,之后禍福,我母子必與諸公共擔!”
這便是直接鼓勵這些人用強去搶奪禁衛軍權了,石涉歸等人未必能夠盡數洞悉當中兇險,但這會兒也是豪氣干云道:“晉軍犯境者,不過區區數百千眾而已,往年老子一場陣斬坑殺便遠超此數。若非此際主上不在國中,在任者又才非當選,否則豈容賊眾猖獗!”
如此雙方算是初步達成了共識,而石涉歸等人也派遣一部分部眾為保護、實則也是將皇后母子監控起來。
而在離開皇后宮前,他們又親自繞行前往拜見佛圖澄,為求卜問吉,實則也是要看一看這位連主上對其都禮敬有加的大和尚對此是何態度,待見佛圖澄只是尋常應對,而他們又是求吉得吉,他們便也滿意的行出。
王朗所在的襄水防線,此刻已是混亂異常,大量民眾被那一路疑似晉軍推波助瀾的逼到襄水沿岸,或是哀號或是憤怒的向此防線沖擊。但這些人眾不過烏合,在襄水沿線已經有了調度配合之后,一時間也難將此防線沖潰。
而那一路疑似晉軍,因為前方有著大量生民聚集,也阻攔著他們不能即刻沖到襄水近畔與羯軍正式交戰,雙方便隔著一道涌動的人潮,在此境地中遙相對峙起來。
隊伍中的晉軍兵尉名為徐無病,此刻也是有些一籌莫展,他們奮武軍的確是臨戰忘命、悍不畏死,可是眼下攔截在他們面前的,卻是那些惶恐至極而又手無寸鐵的尋常民眾而已。要他揮刀劈向這樣一群惶恐的民眾們,他還沒有達到那種狠戾的程度。
不過眼下也并不能說是失算,他們畢竟是將王師旗號堂堂正正的打在了襄水近畔,消息之后肯定會快速擴散開,此前率部向北而去的將主沈云只需要稍加留意,便不難發現他們這一路人馬所造成的聲勢,肯定會想方設法的與他們達成戰術上的配合。
不過話說回來,眼下的沈云還真的沒有精神再去打探他隨手派出的這幾十名兵眾,昨夜所以指派,在沈云看來只是隨手一招閑棋,并不奢望徐無病等人能夠在城南營造出多大聲勢,但就算無功,憑奮武軍這幾十人眾強悍戰斗力,在動亂中保命且從容退出并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所以這南北兩路,眼下算是徹底的失于聯系,沈云并不知徐無病等人已經在城南營造出如此大的聲勢,而徐無病他們也不清楚將主已經攻入建德宮中,且正在攜帶重貨贓款準備撤離此境。
動亂之中,變數諸多,徐無病等人眼下還在被王朗所組織起的戰線阻攔在襄水南岸不能沖過。
可是突然前方人潮如泄洪一般向北面涌去,徐無病等人也不知發生何事,眼下他們只能受到前后左右那些或惶恐或狂熱的民眾裹挾,隨著人潮繼續前沖,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緊那一面倉促趕制的旗幟,希望借此向奮武軍主力傳遞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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