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函潤那次大出血,他不在倫敦,可通過齊商和保姆的轉述,也了解大概。
女人生育是賭命,為丈夫和孩子賭這條命。
他死死地握住她手,“我在外面寸步不離等你。”
沈楨止不住哆嗦,“我要見我兒子了。”
七點半進去,直到九點半,里面的尖叫聲仍舊撕心裂肺。
陳崇州反復看腕表,朝廖坤發難,“怎么還沒生?宋黎進產房不是半小時就順產了嗎?”
“沈楨和宋黎比?宋黎分娩時150斤,那勁兒多足,沈楨像一只小雞子似的,生一會兒,歇一會兒,蔣斕心里有數,再不濟剖腹產了。”
山珍海味喂著,他也精心養護,沈楨死活不增分量。
孕早期嘔得厲害,倒瘦了四斤。
自從她懷孕,陳崇州沒有睡過一天踏實覺。
孕后期噩夢頻繁,浮腫憋氣,他每晚定時,凌晨一點、四點起床,按摩四肢,喂水,撫背順氣,唯恐出差池。
“兩年前她流產,大出血。”陳崇州坐在長椅,捂住臉,“后來一直做措施。”
陳崇州服刑半年,加上服刑之前因為倪影那茬,分分合合又僵持了數月,有一陣沒親密過,出獄當天激烈些,清理時發現套子破損,沒想到,中了。
廖坤愣住,這男人心事太重,忐忑了整個孕期。
“這道鬼門關啊,只能女人自己闖,男人沒轍。母子平安了,愛惜照顧,是咱們的責任。”
“陳崇州——”手術室傳出歇斯底里的大吼。
他猛地站起,推門。
蔣斕沒回頭,也猜到是他,“陪產?”
“出去!”沈楨又吼了一遍。
陳崇州靠近一步,“楨楨...”
“我讓你出去——”她強撐,又重重躺下,張大嘴喘氣。
喬麗接手過一樁男客戶“產后焦慮癥”,妻子要離婚的案例。
男人姓閔,閔太太二十二歲,由于年輕體健選擇順產,可胎兒稍大,過程比較艱辛,閔先生從此留下了陰影,產后三年,再沒有同房。閔太太也調查過他的情況,沒出軌,深愛妻兒,純粹的心理問題。這類問題爆發率萬分之一,見多識廣的醫生,概率更小。
可沈楨依然不肯他旁觀。
臨近中午,蔣斕走出手術室,“母女平安,五斤八兩。”
“母女?”陳崇州怔了一秒,旋即轉身,眼底蓄著水光,“是女兒!”
廖坤和蔡溢接收到訊號,摟在一起蹦,“生完了!哈哈哈——同喜。”
蔡溢回過神,嫌棄搪開,“你有病吧?”
“你他媽先摟我的。”
“我摟錯人了,你搞什么將計就計?”
“神經病。”廖坤齜牙,“離我遠點啊。”
護士小心翼翼推出沈楨,她身上的手術服完全濕透,虛弱得發抖。
陳崇州沖過去,她嗓子叫啞了,發不出聲,拼盡全力擠出一句,“姓陳的,你又騙我。”
那日,她泡了澡,他抱她回臥室,沈楨在他懷里問,“蔣主任透露了嗎,是兒子?”
陳崇州一手擁著她,一手翻醫書,“嗯。”
“我的小情人要降生了。”沈楨喜滋滋,“以后讀警校,當一線警察,像三叔一樣英勇。”
陳崇州看向她,“你舍得么?一線很危險。”
她琢磨良久,泄了氣,“不舍得。”
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哪個警察家屬經常哭哭啼啼,你不適合培養警察。”
“適合我培養什么。”
“培養演員。”
沈楨得意,“我兒子繼承我的基因,百分百是當紅偶像派啊。”
結果,沒盼到兒子,盼到陳崇州的小情人了。
“辛苦了,陳太太。”他俯下身,親吻她鼻尖,“不是故意騙你,是刻意騙的。”
陳崇州逗完她,自己不由發笑。
沈楨撇開頭,“我渾身是汗,又咸又臭。”
“不臭。”
她嘟囔,“有酸苦的藥味和咯吱窩味兒。”
他眉眼間皆是愛憐,“陳太太永遠是香的。”
沈楨有氣無力抓住他手,“我想再生個兒子。”
“我不想。”陳崇州掌心擦拭她額頭的汗漬,“你想沒用。”
“你媽想要孫子。”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陳家兒子多,爭斗也多,她不喜歡孫子。”
沈楨徹底氣笑,“你干嘛啊。”
男人繼續吻著她,從嘴唇到面頰,落在她眼角,“死了這條心吧,陳太太。”
宋黎生產前豪壯語,“我有兒子,我老公背叛我,我教育兒子長大揍他,憑我兒子在,諒他沒膽惹我。”
沈楨羨慕得要命。
都說女兒親近爸爸,兒子是媽媽的護身符。
陳崇州雖然稱得上是模范丈夫,孝順女婿。
有兒子震懾他,他為了傳身教,也會堅決貫徹忠貞勤勞、夫人至上的家庭方針,她認為爽得很。
陳崇州回到病房哄沈楨睡著,在辦公室的窗前抽了根煙,廖坤給他一封請柬,“哥們兒訂婚,巴厘島。”
他接過,扉頁是邀請語,內頁是新人合影,準新郎廖坤,準新娘宋黎。
廖坤私下蠻愛玩,嚴格意義不屬于好男人。
主要欠調教。
女友驕橫,他老實,女友柔情似水,未必駕馭得住他。
宋黎脾氣比沈楨暴躁得多,正宗的大小姐。
治得廖坤服服帖帖。
他最打動宋黎的一點不是馴服,是對她的兒子視如己出。
跟陳崇州關系好的這群浪子,但凡動情了,真是一輩子。
易名結婚后,連酒局都不現身了,男人酒局的確葷比素多,他也直不諱,“我老婆多心。”
陳崇州收下請柬,“訂婚儀式去巴厘島,正式婚禮呢?”
“鄉下啊,我三舅和四大爺一百多歲了,挪不了窩,我和宋黎商量過,遷就他們。”廖坤無比憧憬,“田園風,麥地里建一個城堡,鋪滿鮮花,綠色環保啊。”
“挺好。”陳崇州丟了煙蒂,神色懶散出門,“我準備結扎。”
“結扎?”
“不行么。”
廖坤樂了,“行啊,海王從良,四海慶賀。”
他雙手插兜,直奔診室,“我海過么。”
“陳二公子的花名在外,真真假假百口莫辯。”廖坤一邊將聽診器纏在胸前,一邊尾隨他。
陳崇州掛上接診的提示牌,搬椅子坐下,“全是你不造謠。”
廖坤撅著腚,上半身匍匐在辦公桌,“咱們科室一把刀是你,二把刀是我,你的手術必然由我親自上陣,給你扎結實點。”
陳崇州不冷不熱瞟他,“我去總醫院。”
干這行,有一個心照不宣的潛規則——絕不在同事眼皮底下脫褲子。
當年,副院長割痔-瘡,肛-腸科的賈主任操刀,手術后二十分鐘,形狀,出血量,副院長膽戰心驚的慘嚎,繪聲繪色傳遍全院。
像一部禁忌感十足的懸疑大片。
陳崇州入職多年,院里當之無愧的高嶺之花,豈能毀在廖坤手中。
隔天午休,陳崇州從門診部去月子中心,和幾名護士同乘電梯。
為首的姜玲笑著,“恭喜陳醫生,小千金好漂亮。”
他斯文頷首,“像她母親。”
“是像您吧?父親帥,女兒自然俊俏啊。”
陳崇州笑意更濃,“我太太要是聽到你們夸我帥,一定吃一缸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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