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人就暈了過去。
厲坤渾身過了一層電,邁腿就往原地跑,狂吼:“林德!把鐵鍬給我!”
林德瞪大眼睛,操起工具追了過來。
厲坤從剛才那個大坑里往下一看,好家伙,多虧剛才那人埋在上面,相當于起了一個支撐作用,把下面一層的礦道給架空出一個懸置的空間層。
厲坤不敢用力,趴上去,臉貼著地面往縫隙里一瞧。
剛才救人時,泥土松動墜落,下邊已經給埋了一半。
左邊填滿了,堵死。
右邊。
厲坤眼睛倏地睜大。
有人!
人躺在那,臉被埋了淺淺一層土,只有嘴巴和鼻子隱隱露在外頭,沒有任何反應和動靜。
五官看不實在,但那只垂放的手,厲坤一眼就認了出來——
迎晨,是迎晨。
他渾身都活了,顫著聲音:“林德,你們別過來。”
這層泥土再也承受不住重量,一旦崩塌,就能直接把人給活埋了。
林德點頭,焦急問:“厲哥,怎么辦?”
厲坤咬牙,一字字的說:“用手刨。”
厲坤脫了外套,跪在地上,十指插進泥土里,一下,兩下,挖出來的雜物一捧捧地往邊上丟。
洞井爆炸后,里頭什么都有。
碎石、玻璃、摻雜在泥土里,甚至還有散開的硝藥,憋在泥里頭沒事,一旦見了光,溫度陡升,砰的聲爆炸。
到最后,厲坤滿手血,皮肉拉開口子,依然面不改色。
虧得大家齊心幫助,終于用手怕刨開了一個二十公分的洞口。
下頭的景象已能看得一清二楚。
林德激動難掩,匍匐在地,沖下面喊:“晨姐,晨姐。”
沒應,沒動。
旁人害怕,“這,這是不是,死了啊?”
“你他媽的給我住嘴!”
正在悶聲系安全繩的厲坤,猛然呵斥。
他眼里血絲猩紅,把繩頭遞給林德:“拽著。”
是要下去救人。
“厲哥,你慢點。”
“右邊不能踩,對,好。”
“唉——小心!”
下到一半,上層的泥沙松動了,簌簌往下落。
厲坤閉緊嘴巴,防止土落嘴里,眼睛眨都不眨繼續下降。
就在這時,有人眼尖,驚叫:“不好!大石板要掉下來了!”
厲坤也瞧見了,那石頭就在迎晨頭部上方。
他來不及思考,幾乎出于本能,直接解開了安全繩的扣子。
離地面還有兩米,厲坤就這么摔了下去。
“啊啊啊!”
石頭震動,重重塌落墜下。
厲坤一個打挺翻身,死死護住迎晨。
“咚”的一聲悶響。
那石頭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厲坤的背部,上頭的人驚恐尖叫。
厲坤只覺得胸口猛晃,然后一股粘稠的味道直沖喉嚨口。
他沒擋住,給嘔了出來。
一嘴的血。
“厲哥!厲哥你沒事吧!”
林德擔心大叫。
厲坤狂喘氣,硬生生地穩住。
他低頭看一眼迎晨,還好,沒砸著這丫頭。
厲坤凝神靜氣,飛快將埋在迎晨臉上的雜物給撥開,然后抖著手,往她鼻間探。
有氣。
活著。
她活著。
厲坤渾身都松了,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知道失而復得是什么感覺。
老天爺,我謝您了。
厲坤不敢耽誤,把安全繩往迎晨身上捆繞,盡量讓她保持平衡的狀態。
林德他們在上面用力拉,厲坤站在井底,死死盯著繩子。
他手臂是張開的,萬一迎晨掉下來,他能第一時間把她接住。
所幸順利。
迎晨被第一時間送上井外。
半小時后,第二撥救援小組接替下井,其中有五人是厲坤戰友。
“厲隊,領導令你上井,剩下的救援任務由我們接替完成。”
戰友敬禮,語氣鏗鏘傳遞完指令后,向前一步,放低了聲音:“大伙兒都知道你女朋友救出來了,厲哥,你就放心去照顧吧。”
厲坤眼里感激之情無聲傳遞,他雙腳并攏,回敬軍禮,然后飛快的鉆進吊籠,歸心似箭。
——
迎晨先一步被送往縣城醫院救治。
厲坤趕到的時候,縣醫院人滿為患,連走道上都住滿了傷者。
大廳里,有縣、市級的相關領導進行慰問,旁邊的電視臺直播攝像。
厲坤撥開一茬一茬的人,總算逮住一個護士。
“請問,迎晨住哪個病房?”
護士太忙了,端著藥水沒閑心細問,隨手一指:“名單都在那,自己翻去。”
然后便快步走了。
入院人員都登記在這個小本兒上,三大頁,厲坤找了一遍,沒看到迎晨的名字。
恰巧一個醫生經過,厲坤把他拉住:“請問一下,住進來的人,都登記在這上頭嗎?”
醫生點頭:“是啊。”
厲坤:“可沒有看到我女朋友的。”
那醫生趕著做手術,快問快答:“那就是死了的,拉去太平間了。”
厲坤臉色一僵,怒得掄起拳頭就要揍他:“操你媽的太平間!”
一動氣,他挨了那塊坍塌的大石頭的背部,跟刀子劃拉著一般疼。
醫生嚇得半死,“本、本來就是啊。”
就在這時——
“讓一讓,讓一讓。”
兩名志愿者推著剛從手術室出來的擔架床,快步往病房走。
似是一種莫名的直覺,厲坤松開醫生,追上去。
走近了,他撩開那被子,看仔細了。
躺在床上的,睡著的女人,正是迎晨。
——
“病人右腳骨折,已經做完手術了,身上有兩處外傷,在后背和右肩骨,護理的時候要注意。”
由于迎晨傷勢較重,醫生想辦法給她安排了一個室內的床位。
厲坤向醫生道謝。
醫生看他一眼,皺眉:“你頭上的傷口也很嚴重啊,需不需要包扎一下?”
“不用,謝謝。”
“那好,病人有情況隨時叫我。”
醫生走了。
病房落入安靜。
厲坤走到床邊,迎晨唇色絳紫,白皙的臉龐還有泥土附著在上頭。
厲坤伸過手,輕輕地,一下一下的,把那些臟東西給拂掉。
迎晨無知無覺,連呼吸都不明顯。
厲坤手一頓,情難自禁,低頭,淺淺的,在她額頭上落了個吻。
唇貼著,碰了碰。
剛要分開,手突然被輕輕按住。
厲坤怔然。
就見迎晨動作緩緩地睜開眼,虛弱、疲倦,但臉上的笑清晰明顯。
她聲音像是干涸過后突然涌出來的泉水,柔聲說:
“不許走,親了,就是我的人了啊。”
厲坤眼底一顫,就這么徹底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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