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種找出那金五石散被書齋寫書的行家‘藏’起來,‘變’成什么模樣這種事也只是林斐交待給劉元、白諸以及他二人帶話的魏服的謎題。
不過因著翻那話本子似的案子集錦一時入了迷,乃至于吃暮食時都落了人后,最后還是阿丙跑過來喊吃飯的劉元、白諸等人才翻了一遍,清楚了那話本子所寫故事的大概,還未看出什么頭緒便心不在焉的去公廚吃飯了。
這般難得的‘落’了吃飯之事,也使得林斐提出的這個謎題多了不少知情之人。
溫明棠等人自是為劉元等人留著飯食的,不至于讓三人餓肚子。看著扒拉著飯食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三人,湯圓忍不住轉頭問溫明棠:“溫師傅,那奇藥到底變成什么東西了?”
雖不似劉元、白諸等人聰明,根本沒明白林斐提點的金五石散的真正功效,但這話本子的故事他們倒是早在閑的無聊時翻過了。依稀記得是個女妓殺人嫁禍,試圖脫罪,最后卻被繩之以法,用一條白綾上吊的故事。
溫明棠伸手摸了摸身旁湯圓的腦袋,說道:“既是個害人的藥,自然同那害人的兇手有關了。”
害人的兇手?湯圓愣了一愣,下意識道:“那金五石散被那寫話本子的行家‘變’成了那個殺人的女妓?”
溫明棠點了點頭,只是出口的話卻又不是全然肯定了湯圓的猜測,而是繼續說道:“但不止是那個女妓,最后殺人的女妓甚至只是那藥功效的最后一環,真正至關重要的,其實是那被殺害的死者身邊那只既會安撫人又會提點人,既做那‘知己’,又做那死者人生路上‘引路師者’的那只會說話的八哥!”
這話一出,小丫頭湯圓以及一旁聽溫明棠、湯圓二人閑聊的阿丙倒是再正常不過的驚訝反應,雖驚訝,卻不至于太過驚訝,只是尋常的看到話本子中未曾想到的場面時的詫異罷了,反倒是那原本正心不在焉扒拉著飯食的劉元、白諸同魏服三人或丟了手里的筷箸,或驚訝的直接站了起來,倉促之下碰翻了面前的食案,這般的反應,自是不消人說,溫明棠等人都能看出對方這般是明顯失了態的震撼之感。
在這般失了態的驚訝襯托之下,便連原本還驚訝著的阿丙同湯圓都下意識的收回了方才驚訝之下的輕呼聲,轉向三人,問道:“劉寺丞,你等怎么了?”
飯雖是吃了半飽被撒了,卻也不算什么大事,一會兒回去的路上隨便買些餅子、包子亦或者去那小食攤上應付一點便成了。
三人朝過來幫忙打掃的雜役們道了聲歉,留下來打掃公廚的雜役們搖了搖頭,方才已從湯圓、阿丙以及溫明棠的閑聊中聽了個大概,此時也正是好奇之時。事實上也無法不好奇的,誰聽了那什么金五石散變成了女妓連同一只八哥會不驚訝的?
看著此時留在公廚的眾人幾乎不約而同朝自己望來的巴巴眼神,期待著溫明棠解釋一番,溫明棠笑了,提醒眾人:“你等可發現那書齋請的寫書的行家每回提到那只既是‘知己’又是‘師者’的八哥時的描述了?”
“那一身漆黑、油光發亮,泛著油水光澤的羽毛,”溫明棠在‘油水’二字之上加重了語氣,“那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在四處打探著周圍的境況,”‘滴溜溜亂轉’‘四處打探’又被加重了語氣。
“每回有外人過來時,那八哥都會把自己縮起來,躲在墻角同樣漆黑的陰暗處,”溫明棠繼續說道,看著劉元等人已然隱隱明白過來的表情,接著說道,“將自己的身影蜷縮在那被全身涂黑的圓鏡之內,恍若這般就能將自己藏進角落里那深不見底的黑洞中一般。”
“那行家這般的描述顯然不是一句‘那死者的八哥膽小’便能揭過去的了。”溫明棠說道,“這般的描述,你等看……像不像在說一只油水發亮,滴溜溜眼睛四處亂轉,每到有外人前來,都會把自己藏進洞里的黑皮大耗子?”
這話一出,眾人大驚失色!只是與先時又有些不同,方才提及這些時最為震驚的劉元等人此時因著方才溫明棠提及的那些話本子中的描述已然隱隱猜到一些了,倒是沒有那般震驚了,反倒是先時只是尋常驚訝的湯圓、阿丙連同那幾個打掃的雜役可謂大驚失色。
“那會說話的八哥竟是個耗子?”幾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脫口而出。
溫明棠點頭,說道:“那八哥是那死者的義父送給死者的,最開始義父也同那女妓一般作為嫌犯被官府收押,先時這故事被說書先生拿去茶館說書時,說至一半,還有不少堂下的聽客曾懷疑過那義父的,這義父也是眾人以為的最有嫌疑的兇手之一了。可至最后,因那女妓直接殺了人,那義父就成了無辜之人了。”溫明棠說到這里,忍不住撫掌拍了兩下,感慨道,“不愧是寫書的行家!你等可發現了?這行家寫的話本子里,最后那義父的結局并未被提及被官府無罪釋放了,反倒是坊間不少說書先生張口,畫蛇添足的為那結局多添了個女妓伏法,其余人等皆無罪釋放的結局。”
溫明棠說到這里,伸手拍了拍話本子,嘆道:“可見若那行家是個真行家,即便只是個寫話本子的行家,那故事里頭還是不要亂摻旁的東西好。若我等手頭的不是那行家寫的原來那版話本子,而是后頭旁人畫蛇添足修改過的,未必能發現其中的真相呢!”
眾人恍然,還是劉元等人感覺最為敏銳,很快便抓到了溫明棠話語中的“外之意”:“溫師傅,那原版的結局只寫了女妓伏法死了,其余牽扯其中的嫌犯,好似不止那送八哥的義父沒有釋放,旁的人,似那老鴇,還有那死者書院里的同窗、老師甚至族人好似都沒有被釋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