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殺人于無形啊!難怪會被前朝所禁了。
似是看出了兩人心底的心思,林斐搖頭,提醒兩人:“禁這藥的是前朝掌權之人,且不少知曉辛密的大族主事之人是知曉這金五石散的存在的。若只是阿俏兄長這般管不住身體之藥,那不至于民間不知的地步。”
這話一出,兩人依舊未反應過來,林斐見狀,便繼續提醒兩人:“若只是管不住身體這等藥,直接將它當成那等會令人成癮的特殊虎狼之藥處理便是!如此,民間自也不至于不知這等藥的地步。可眼下的狀況卻是這藥不止禁了,且還民間不知,顯然這殺人于無形之藥真正厲害之處并不是阿俏兄長遭遇的這等事,而在于旁的事。”
至于這旁的事是什么,林斐沒有繼續說,已提點至此,足夠了。至少對面兩個從科考中殺出來的大理寺寺丞已然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微變——前朝掌權之人不允民間知曉的,自是這藥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或者有人想到了法子,或許,能在悄無聲息之間完成——“掌控”二字的目的了。
且這種“掌控”,還是那蹤跡不可循,無法訴之于口,甚至律法之上也很難判定的掌控。
一想至此,兩人更是心驚,那等將人掌控于無形,無法訴之于口的法子——不就等同于神鬼故事中那些將人當作提線傀儡、行尸走肉隨意操控的法子一般嗎?
想到那話本子中的種種記載傳說,又想起這些時日眾人看多了各種神鬼話本子所聊到的種種。
這些話本子中的妖魔鬼怪最好還是只存在于話本子中來的好,甚至很多話本子中的妖魔鬼怪都是只披了張皮,其內里實則是那寫話本子之人的種種所思所慮;若是身邊有這等妖魔鬼怪的存在,當是極其可怕的。
跳出話本子,想起身邊那些神神叨叨的神棍們,常嚷嚷著若是哪家有先人埋錯了地方,進了那所謂的兇煞之地,生出了所謂的‘尸變’,那都是需要不留情面,不管其生前是什么樣的人,同家里人有多深的感情,都必須立刻誅殺,燒了以絕后患的。
這般一想,看著話本子之外那些神棍不留丁點后患的解決方法,再看話本子中的“留情”,莫名的覺得周圍種種世事,變的愈發微妙了起來。
“平日里見的不多,也只城隍廟那一代會有一些,不過清明那一日,城外官府特批的百姓安葬先人之處倒是有不少人在吆喝幫改先人祖墳風水之事。”想起不久前祭祖時見到的臂彎上搭著幡布到處吆喝的那些所謂的風水先生們,白諸和劉元說道,“不過于尋常百姓而,除非特別信這個的,尋常都是看看熱鬧就罷了的!”
“尋常百姓多只求個衣食無憂而已,哪里來的閑錢請風水先生?”林斐搖頭,接話道,“似梁衍那比尋常人好一些的境況都吃不消這般不斷請風水先生的,若不然,也不會債臺高筑,愈發魔怔了。”
這話倒是叫他們又想起迷途巷那具燒焦的男尸了,雖然他們誰也不相信那男尸就是梁衍,可梁衍消失不見是不爭的事實。
“這么個大活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且聽聞那梁衍雖家里落敗了,可那吃穿用度卻講究的很,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劉元說道,“按理說這等人是吃不了什么苦的,便是跑到山郊野外,落草為寇了,也是吃不下那苦的,這般難養活的人眼下也不知跑去哪里了。”
既會讓那幾個酒鬼看到自己的臉,那梁衍顯然是主動配合著‘消失’的,不是被擄了去的。再想起他對梁公之后這境況的不滿,劉元忍不住搖頭:“這天底下哪里來的大善人,能比梁公這血脈相連的老祖宗給他的好處更多的?”
“梁公之后這身份,其實比梁衍埋怨的有用的多。”白諸接話,同劉元對視了一眼,兩人雖家里都是不愁吃穿的,白諸家里境況更好些,富庶些,可說到底也只是平民出身,算得寒門,這般科考入仕,雖進的是大理寺這等清貴衙門,可私下里也是見過同科的同窗們的,自然清楚梁衍這‘梁公之后’的身份若是攤上的梁衍足夠爭氣的話,或許會有大用。
“這梁公身份于他而實在太清貴了,他沒有那本事,壓不住,自難以鯉魚化龍。”林斐開口,雖同白諸、劉元名次不同,甚至那出身也不同,可不論是侯門出身的林斐,還是寒門出生的劉元和白諸,只要是科考過來的,顯然都是明白這些的。
“他只消走得過那科考獨木橋,便能體會到梁公之后這身份的用處了,且越往后走,能力越高,這用處便越大。”林斐說到這里,抬了抬下巴,指向皇城欽天監的方向,“這就是欽天監那幾個總是神神叨叨,都不知寫了多少本被坊間神棍們拿在手里吆喝的風水玄學之書的老狐貍們所謂的越有本事越壓得住,便越能顯貴之話的意思了。”
當然,雖是同一個意思,可到了那些神神叨叨的欽天監眾人口中,這話便成了神棍們常說的——梁衍命格不夠貴,所以壓不住梁公富貴這等玄玄乎乎之話了。
“并非定要狀元、榜眼的,只消科考入得仕,努力些,上進些,譬如似涂清一般,哪怕他父母先人經營不善,家中比起尋常開國功臣之后算得拮據,那每年皇陵門前祭祀之人中也多得是愿意同他結交的。”林斐搖了搖頭,對白諸同劉元說道,“我看著那梁公贈予子孫后輩之寶一直垂在那里,就垂在門后等著他們,偏子孫后代憊懶打不開那扇門,真真可惜!眼下這梁衍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若是真弄丟了這梁公之后的身份,哪怕后世子孫爭氣,科考入仕了,也需同你們一般自己摸爬滾打著爬上去了,而不是似涂清這般,那前頭的路能走的比你二人順暢的多。”
能上殿面圣的三甲同不到二十便高中探花的神童不多見,可上進、努力又比尋常人聰明些的白諸同劉元卻是一直都有的,涂清往后如何,他不知道,可至少這最開始的那些路,他比白諸、劉元走的輕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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