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過那些酒鬼,便要去那出事的現場看一看了,大理寺的差役當然不會似這三個酒鬼一般任那‘現場’就那般明晃晃的放在那里,一聽那消息,顧不得吃壞了肚子,便連忙趕去保護現場了。
當然,這幾個酒鬼一來一回報個官的功夫,那詭異的‘案發現場’有沒有被人破壞以及動過便不得而知了。
案發現場被破壞這等事常有,除非是發生在懂行之人的眼皮子底下,知曉案發現場破壞不得的,多數案發現場待大理寺眾人趕到時都是被人動過的了。
這也不奇怪!畢竟殺人命案這等事于大榮多數百姓而都只存在于話本子與傳之中,真發生在自己身旁了,或驚慌失措尖叫,或興奮看熱鬧的都有。
如此……再一想那酒鬼口中神神叨叨的幽藍火苗,白諸說道:“那火當就是傳聞中的鬼火,呃,就是磷火吧!”當然,所謂的鬼火到底是什么,經手了這么多案子,也早知曉是怎么回事了,騾馬市里不少雜耍藝人都曾用鬼火來表演過。
這些裝神弄鬼的伎倆要解釋起來并不難。夜霧濃重,三個酒鬼又只是遠遠看著,那被磷火燒至全身也不動不叫的又哪里會是什么真的人?紙人在夜霧濃重的黑夜里被人用竹竿之類的物件牽引著健步如飛這等事過往的案子中早已見過了。
至于那個慘叫一聲的書生……便是被磷粉抹遍全身,當真那么快就能將一個大活人在短短幾息之內燒成黑炭嗎?而不是障眼法,趁著幾個酒鬼過來報案的檔口換了具尸體?夜霧濃重,現場又無人看守,過去看到的,也不知會是個什么樣的被人精心布置過的現場。
將那三個酒鬼的口供記錄下來,又記罷每個人的姓名以及住址之后,大理寺眾人方才放那三個酒鬼離開。
眼看三個酒鬼離開,劉元問林斐:“林少卿,可要尋個人跟著他們?”
走夜路撞到這一幕當然可能是巧合,可既是障眼法,自是要有那有只‘眼’才能演得下去的,是以作為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三個酒鬼便是那只‘眼’。這三人當然不定都被收買了,可里頭卻極有可能有人收了銀錢來配合這一出。
甚至收銀錢的自己都未必清楚發生了什么事,只是主動做起了這個幫著口述以及跑腿之人。
林斐點頭,道:“雖不見得能抓到幕后黑手,畢竟給銀錢收買這等事罕見親自出面的,不過跟著也成,有時……也未必不會有所收獲。”說到這里,復又轉頭看向一旁安安靜靜的女孩子,自開了衙門大門之后,女孩子便未離開回去歇息,而是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聽著。
眼見林斐朝自己看來,溫明棠瞥了眼趴在案上揉肚子的幾個小吏,笑了笑,問道:“人手不夠,可要人幫忙提燈?”
這話一出,抱著卷宗、紙筆等物做起了記錄小吏的劉元、白諸二人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眼趴在案上揉肚子的幾個小吏,以及身后站著的趙由同兩個差役:說實話,人手……還當真是不夠呢!至少,抱著紙筆提燈這種事確實是不大方便的。
沒辦法!這案子發生倉促,又是暮食過后了,外加那幾個吃壞了肚子的小吏,一時半會兒能尋到的人委實太少了。便連魏服,因著今日出城去拜見了岳丈,也不在城中。此時大理寺能找到的也只有他們幾個而已。
林斐聽罷看了眼院中的日晷,說道:“此時是戌時……唔,也還成!本也只是過去看一眼,耽誤不了多少功夫的。”說著伸手將一旁的燈取來,分了溫明棠一盞,笑了笑,說道,“勞煩我們溫師傅幫忙提燈了!”
雖然他相中她之事并未遮掩,可到底是公事,辦公事時總不好太過親近的。如此,兩人一同在前頭走著提燈,既不妨礙公事,也離她最近,人就在身旁,便是夜半出門,也不擔心。
一行人提著燈籠出了衙門,一路上并未做什么停留,很快便來到了酒鬼所的那橋與路的交匯處。
到底是清明祭祀日,外加這條路上的路杖上的燈未完全點亮,似這等無法盡數照明的小路之上自是鮮少有人經過的。便是有經過的,一見身著衙門袍子的兩個差役守在那里,雖是知曉多半發生什么事了,可因著入夜要急著趕回去歇息等緣故也并未似白日里那般湊上前來看熱鬧。
兩個揉著肚子守在那里的差役總算等到了人,打了聲招呼便回衙門歇息去了,幾人上前,見地上除了那燒成焦炭的尸體之外什么都沒有,那先前推測的紙人燃燒出的灰燼也不見一星半點,可聞著空氣中那股子還未散去的濃重的燒過的紙錢、香火的味道,眾人對視了一眼,點頭道:“這就對了!”
只聞得出味道卻不見灰燼,可見這現場早被處理過了。眼下這干凈的只一具尸體的現場,便是對方想要他們看到的了。
“一個大活人哪可能一瞬間就燒成炭了?”白諸搖頭說道,“這具尸體也不知是什么人弄來的替死鬼。”
“既是替死鬼,自是要弄清楚對方想頂替的究竟是誰的。”林斐說著,轉身看向落后眾人幾步,走的慢了些的吳步才,道,“你來吧!”
“除了我,還能誰來?”吳步才嘀咕了一聲之后,上前兩步走到尸體面前蹲了下來,說道:“等這驗尸結果出來就知道頂替的是誰了。”他道,“折手這一事委實明顯,當很容易查到那個流血淚的郎君的身份的。”
“或者,當說是對方想要我等認定的那個流血淚的郎君究竟是什么人的。”白諸糾正了一番吳步才的措辭,說道。
布置這一切之人想要他們認定的那個郎君同真正死的這個可不定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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