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著頭的黎衍好半天沒有動靜,周俏也不催他,脫掉羽絨服和牛仔褲,直接掀開被子鉆進被窩里,像黎衍一樣用被子蓋住了頭。
房間里沒有開燈,被子一蓋,更是什么都看不見。黎衍心跳得很快,感覺到一個人從背后抱住他,渾身涼涼的,不帶一絲熱氣。他摸索著抓住她的手,柔軟的小手也冰冷冰冷。
黎衍再也撐不下去,翻過身來面對周俏,顫抖著將她緊緊攬進懷里,摸摸她的脖子,她的背,她的手,一遍一遍仔細地撫摸,問:“為什么這么冷?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這么冷?”
周俏依偎在他懷里,他身上是熱的,很熱很熱,抱著好舒服。她光溜溜的大腿蹭到黎衍的殘肢,快一年了,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甚至令人著迷。周俏閉著眼睛貪婪地汲取著他的氣息,黎衍也是一樣,像在做夢,怕夢會醒,都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是用嘴唇輕觸著周俏的額頭和發頂。
“我走得急,沒帶毛衣,只帶了一件羽絨服塞進背包里。”周俏軟軟地說著,“下飛機后才發現這邊好冷,不過還好啦,我直接打車回來的,沒怎么吹風淋雨。你身上好熱,抱一會兒我就暖和了。”
“你是笨蛋嗎?”黎衍都心疼了,“這兒是冬天,你真在那邊待傻了。”
他更緊地抱住她,想要快點兒把她捂熱,小傻子可千萬不要感冒啊。
“俏俏……”黎衍這時候才敢試探著叫出她的名字,雙手還是在她背上不停地重撫,“俏俏真的是你嗎?”
“是我啦,我回來看你了。”周俏從被窩里伸出手臂打開床頭臺燈,慢慢地把被子從兩人頭上拉下來,黎衍被光線刺得瞇了瞇眼睛,繼而就盯住了近在咫尺的這張臉。
烏黑的頭發,白皙的鵝蛋臉,清澈的眼睛,翹翹的小鼻子,微笑的小嘴里有幾顆不那么整齊的牙。
是他的周俏,他的妻子,他的小傻子,他的心肝寶貝,他的cherie……
真的是她,是她是她是她,她回來了。
不再是視頻里小小的人,不再是隔著光纖電纜才能聽到的聲音,有體溫的,有心跳的,活生生地躺在他身邊,可以摸,可以抱,可以親!
黎衍的
手指撫上周俏的臉頰,看到她眼底的陰影,問:“你昨天沒睡好吧?”
周俏笑笑:“是啊,就睡了兩個小時,今天在飛機上補了一覺。”
她也撫摸著黎衍的臉頰,“你呢?睡得好嗎?天亮才回家,白天睡過了嗎?”
黎衍答不上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過沒有,就一直躺在床上,哪怕閉著眼睛,腦子里都是一片慌亂景象。
——張有鑫在醫院被搶救,高流量吸氧,洗胃,靜脈注射呼吸興奮劑藥品,肌肉注射抗癲癇藥物防止痙攣發作。搶救過程中張有鑫曾經血壓下降、心臟驟停過一下,還進行了心肺復蘇和電擊除顫……
兵荒馬亂的一個夜晚,張有鑫家里來了不少人,黎衍也幫不上什么忙,渾身臟兮兮又**地待在角落里,也沒人注意到他。
清晨5點多時他接到柯玉打來的電話,沒多久,她就失魂落魄地趕到了醫院。兩人沒有過多交流,關于張有鑫做傻事的動機,大家心照不宣不再多提,連張有鑫的爸爸都三緘其口,阻止親戚們打聽。
想到這件事,黎衍心里又是一陣鈍痛,他皺著眉頭閉上眼睛,聲音里帶著痛苦:“俏俏……我覺得是我害了三金……”
周俏沒回答,因為不了解事情經過而不想隨便發表意見,她只是更溫柔地抱住黎衍,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他的背:“沒事了,阿衍,三金已經沒事了,你先不要想這件事,有我在呢,我陪著你呢。”
黎衍的眼角有些濕潤,但眼淚并沒有流出來,他重新睜開眼睛看著周俏,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后,突然就攬住她的后頸,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
十一個月的思念愛戀、十一個月的寂寞隱忍,十一個月的魂牽夢縈……此刻都化成了一腔火熱情欲。一秒鐘都不想耽擱,兩雙唇瘋了一樣地糾纏在一起,吮吸舔舐,輾轉廝磨,兩雙手也是一樣,從彼此衣擺下探進去,動作狂熱地仿佛恨不得撕開這礙事的布料。
黎衍的身體是熱的,心卻很空,周俏的身體由冰冷漸漸回溫,心卻是暖的。她纏繞在他身上,那樣熟悉的感覺,就算時隔一年依舊默契又渴望。
她的阿衍有著與常人不一樣的身體,但在周俏眼里他就是完美的
,那么強健的肩膀,性感的鎖骨,有力的手臂,緊致的腰腹……即使是那兩截令人看著殘忍又心酸的大腿殘肢,她都視若珍寶,不會有一丁點的嫌棄和厭惡。
這就是她的阿衍,她最愛最愛的阿衍,不管變成什么樣,他永遠是她的太陽,是她的力量,是那個在寒冷雪夜微笑著拍拍她的頭,對她說“小花,加油哦”的帥氣大男孩。
周俏伏在黎衍身上,手指撩開他略長了一些的劉海,他的頭發已被汗濕,眼睛里霧氣彌漫。他呼吸急促,胸膛上上下下地起伏著,凝視著周俏,聲音低沉沙啞:“俏俏……”
“噓——別說話。”周俏笑起來,低下頭淺吻他的唇。
不需要說話的,什么都不用說,沒有任何語可以比親吻和撫觸更能滿足對彼此身心的強烈饑渴感。
黎衍微仰著脖頸,陷在無邊無際的溫暖里……渾身顫栗難耐時,他的雙臂像鐵鉗一般有力。年輕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周俏耳邊,被汗水濡濕的額頭親昵地抵在一起,他又一次叫她的名字:“俏俏……”
……
淋浴間里,兩人一起洗澡。親密過后,黎衍的情緒稍有好轉,坐在塑料椅上,視線一直追隨在周俏身上,不知是因為熱水淋身還是別的什么原因,臉頰上泛著一片潮紅。
周俏拿浴球幫他抹沐浴露,邊搓揉邊問:“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我看宋晉陽打包的飯菜都還在桌上。”
黎衍低下頭:“嗯。”
“你不餓嗎?”
黎衍摸摸自己肚子:“之前不餓,現在有點餓了。”
周俏笑得無奈:“洗完澡先吃點兒東西吧,吃完了我們一起睡一覺,睡醒再說,我真的好困啊。”
黎衍點頭:“好。”
洗完澡,周俏把宋晉陽打包來的飯菜熱了一下,還好是冬天,飯菜不容易壞。她陪著黎衍吃飯,黎衍雖然說餓,胃口卻不好,沒吃多少就說不想吃了。周俏也不勉強他,兩個人刷過牙就又一次躺回被窩里。
這時候,黎衍其實想說些什么,但看周俏真的很疲憊的樣子,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周俏關掉臺燈,說:“睡吧,睡到11點再說。”
黎衍親一下她的額頭:“晚安,老婆。”
周俏失笑:“是早安
,笨蛋。”
這一次,黎衍真的睡著了,左手摟在周俏腰上,右臂枕在她頸下,用一個半擁抱的姿勢沉沉地進入夢鄉。
一覺睡到中午11點,鬧鐘響起,兩個人一同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周俏起身穿衣服,下床時發現地上丟著黎衍的毛衣和羽絨服,羽絨服是濕的,全是泥跡,她心里一“咯噔”,問黎衍:“你前天在外面摔跤了?”
黎衍剛撐著床面坐起身,看著那件慘兮兮的外套,知道賴不掉,“嗯”了一聲。
“阿衍。”周俏放下衣服,重新坐回床邊,抓過黎衍的手問,“前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黎衍靠在床頭看著周俏的臉,沉默半晌后,終于把那天晚上經歷的事全部說給她聽,是從張有鑫的那通電話說起。
“……后來我就回家了,脫了衣服就上床睡覺,什么也沒干,哪兒也沒去,一直到你回來。”他抬眸看她,“俏俏,一會兒,你能幫我去趟醫院嗎?我想知道三金現在怎么樣了,我自己……不敢去。”
周俏聽完黎衍的敘述,終于知道他為什么會說是自己害了三金。可能在黎衍的認知里,如果最后一個電話他能好好地開導張有鑫,耐心地和他聊聊,幫他排解煩惱,說不定就不會發生后來的事。
可是,周俏沒有告訴黎衍,從她的角度來理解,張有鑫打給黎衍的最后一通電話,不管聊得好還是不好,結果可能都一樣。
張有鑫顯然不是去找黎衍傾訴的,而是去告別的。他已經做好了決定,什么都準備好了,如果他還在猶豫,他就會向黎衍尋求幫助,但是他沒有,他甚至可能是故意激怒黎衍,逼他說出傷人的話,好讓自己更加下定決心。
黎衍說他已經很克制了,并沒有說太過分的話,很多話是順著張有鑫的話去說的,事情發生后,他感到痛苦又內疚,總覺得是自己的錯。
“如果他沒救回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黎衍皺起眉,搖著頭,“我真的……昨天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來的,滿腦子都是三金躺在地上的樣子。我從來沒想過會看到這樣的畫面,是三金啊……周俏,我現在和你說話,腦子里想到的還是那個畫面,抹都抹不掉……當時我真的以
為他已經……他已經……就真的……”
他說不下去了,周俏趕緊抱抱他:“我知道我知道,阿衍你別擔心,三金已經沒事了,一會兒我去醫院找柯玉,很快就回來。阿衍你別覺得這是你的錯,其實是你救了三金的命,三金會好起來的!真的,他會謝謝你,你相信我。”
黎衍依舊搖頭,神情沮喪:“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等我從醫院回來再說。”周俏湊過去親親他的臉,“你先答應我不要胡思亂想,我現在去做飯,吃完后我就去醫院,你在家等我回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