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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感到恐懼,就試圖分析自己如果做不好而帶來的最壞結果,如果這個最壞結果自己能接受,相信恐懼感慢慢就會消失。只要不再恐懼,神經衰弱就可以被治愈。
如何治療簡單的神經衰弱?四條原則:面對、接受、飄然、等待。
——《精神焦慮的自救》
狹小,閉塞,伸手不見五指。
剛被送進去的時候王玨還能忍住不形于色,五分鐘之后,就只能忍住不哭出聲。
心悸是一種很奇妙的情緒,他能讓你驚恐、心慌、氣短,額冒虛汗,背脊發涼,求生欲直線下降。
要怪只能怪灰鯨是個收集癖,王玨手里幾乎掌握了所有殺手父母被害的物證,這一證據幾乎能使他的整個組織分崩離析。為了套出所在位置,他曾經被關在這漆黑的方寸之地里長達一個月之久。結果到最后他整個人幾乎癲狂,哭著喊著把地點交代出來的時候,灰鯨告訴他那里什么都沒有。
呆愣愣地聽著這個消息后,他整個人的價值觀幾乎都被動搖了。
“行不行。”他記得蒙了很久之后,他嘴里才吐出這一句沒邊沒際的話來。
王玨當時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謎面。他在把四肢都埋進信號器時,就沒給自己留退路——
那場國際象棋比賽之后,剛被抓的他們也曾被按例洗腦,他怕這長恨就此了卻,就給自己抓住了一個謎面。后來他在這個悠長而久遠的暗示下,開始接觸法醫,開始對自己父母的死因存疑,開始尋找一切罪惡的根源。
這道題也是一樣,他一步一趨地給自己下了錯誤答案的暗示,留下一個待解之謎。
這是他給自己設的最后一道防線,是本我與超我在強大精神力下的一場對峙。
“我不知道。”這是王玨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話。
他帶著歷史遺留的幽閉恐懼癥重回這里。與以往不同的是,他此刻似乎能滿足當時瘋狂求死的欲望了。
可喜的是,他這次擁有了希望。
但也同樣可悲。
刀尖貫手的痛給他傳遞他還活著的信號。他忍不住捏著刀柄撥弄了一下——
“唔——”
他頭撞柜角時,李微替他擋的那下也這么疼嗎?
他意識混沌地想。
男人把他拖出來的時候,王玨眼底已沒有一絲光彩。
“我說什么來著,”初哥拍拍他被淚水腌得緊繃的臉,“你看,聽話了吧,比打藥都好使。”
他一動不動。
被他們在臉上亂摸的時候,被他們一顆顆解開襯衫扣子的時候,他只是順從地躺在那里,麻木地睜著眼,混濁的眼珠向上翻著,露出大片泛著血絲的眼白。
“大哥,你看這襯衫是不是有點眼熟?”
“眼熟什么?呀,巴寶莉的。”男人仔細翻看領口上的商標,唏噓道,“還挺有錢。你眼熟什么,你穿過啊?”
“我那點錢穿什么,”另一人動作停下來,努力思索道,“我怎么依稀覺得見過誰穿過呢。”
“你管他呢,這小子過幾天就沒人樣了,”初哥剛解了一半扣子,就迫不及待把手伸進去,“抓緊。”
王玨企圖封閉所有感官,但是腦海里總有一個腳步聲在徘徊。每一個輕、重、緩、急,都是他在床上晚上閑暇時打的拍子,讓他從無窮無盡的戒備里摳出一指頭期待。
這一點期待,強湊出一點活著的意義。
他順從地被粗暴撫摸著,只是按著腦海里聽到的節奏,稍稍抬起食指,又落下,抬起又落下,給自己打著拍子。可漸漸的,現實里居然隱隱約約也有一陣聲音,和自己的節奏重合了。
他怕給自己的暗示太多,已分不清幻聽和現實。
“誰來了?”幾個人突然站了起來,警覺道。
王玨手指一滯,隨即費力地向門口轉過頭去。
是真的嗎?
是你嗎?
是真實的屬于他的腳步,正一步一步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