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便是商議錦州之事……
談起錦州大戰,眾人都是頭痛,當雙方實力相近時,除了面對面硬戰,也沒有別的妙方,各人談的,也都是些老生常談的套話。
戶部尚書李待問又開始叫苦:“兵多餉艱,糧草難支,皇上,微臣還是那句話,錦州之事,當速戰速決。臣請皇上下旨,令薊遼總督洪承疇,忠勇伯王斗人等,盡快與奴決戰!”
陳新甲立時反對:“萬萬不可!”
他急切地道:“皇上,兵兇戰危,一個不慎,便是精銳盡喪的結果。忠勇伯己經說得清楚,我方糧草難支,賊奴更難,只需相持下去,定可不戰而勝,又何必冒這個風險?”
李待問憤怒地沖陳新甲大叫:“本兵說得輕巧,只需相持,敢問,糧草何來?”
陳新甲更大聲沖他吼叫:“李大人,若大軍有損,這責任誰來負?你嗎?”
聽閣臣相爭,崇禎帝撫了撫額頭,感到一陣陣頭痛,每次都是這樣,眾人除了爭吵便是爭吵,根本沒有應對的良方。
他心中煩躁,正想詢問內閣首輔周延儒的意見,這時吏部尚書李日宣忽然說道:“皇上,恕微臣斗膽,微臣以為,我王師與奴決戰時機己到。”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李日宣淡然道:“諸位大臣或許有所耳聞,忠勇伯十萬大軍,己自塞外出兵,直指錦州!現錦州之奴內心惶惶,此謂天賜良機,可遇而不可求之,此時不戰,豈不枉費天機乎?”
閣內一片詭異的平靜,崇禎皇帝的右手,也不可抑止顫抖起來,尤其聽到那十萬大軍時。
塞外的消息,越來越多傳入他的耳中,也不知誰在推波助瀾,許多官還風聞而動,彈劾王斗蓄養私兵,擅開邊畔等,這些奏疏,崇禎帝皆盡留中不發。
良久,陳新甲憤憤不平道:“實屬一派胡,一派胡!真是荒唐,王斗哪來的十萬大軍?李閣老,你是內閣大臣,豈可聽信傳,做這等市井閑婦之舉?”
面對陳新甲的攻擊,李日宣也不生氣,只淡淡說了一句:“就算沒有十萬,一、兩萬總有吧?空穴來風,未必無音。”
閣臣陳演,此時也笑盈盈地道:“忠勇伯好手段,不聲不響,就編練出如此多強師勁旅,不愧為國之棟梁。”
各人誅心之,讓陳新甲文雅的面孔都扭曲起來:“猜忌良臣,誹謗大將,這便是爾等做派?”
他一拂衣袖,厲聲道:“豎子不足與謀!”
李日宣淡然喝茶,崇禎帝也是默默看著陳新甲,眼中閃動莫名的光芒。
他柔聲道:“陳卿稍安勿躁,忠勇伯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還是聽聽首輔如何說。”
周延儒一直靜靜聽著閣臣爭論,對王斗這個人,他也重點了解過,皇帝雖說一直忌諱“通內”與“朋比”,然眼下的閣臣,沒有大將在外撐腰,是在內閣內坐不安穩的,便若張居正,當年也需要戚繼光援引。
王斗崛起后,一直游離派系斗爭外緣,便以周延儒的城府,也猜不透他內心想法。很多人以為王斗是楊嗣昌,陳新甲一系,其實周延儒知道,更多是陳新甲等人,借助王斗的光芒。
對王斗來說,大臣在外的支持,有,也是錦上添花,沒有,也不妨礙他繼續升官發財,成為大明焦點,國之重柱。
對周延儒來說,他也不會輕易得罪有實力的武人,特別是王斗這樣的武人。
雖然他代表東林黨,不過例年來,王斗并沒有做出公然得罪東林黨的事情,雖說以前他曾在東路砍殺了一批文人,商人,武人,也是那些人,侵犯了他的利益。
平日里也可看出,王斗這人還是好相處的,雖然勢力越大,也沒有作出侵犯整體文人階層的事,雖然跋扈了點,然在眼下的大明,這是很正常的事。
整個東林黨集團,對王斗態度,便是觀其,察其行,默默關注。
周延儒也未嘗沒有爭取王斗作為外援的心思,今日閣內可以看出,大明君臣對王斗的態度,便是依重與畏懼,連皇上,對陳新甲的看法都起了改變。
不過因為有王斗在外奧援,陳新甲地位還是穩如泰山,王斗在外一日不倒,他肯定還是穩穩居于閣內,最多被皇帝冷藏罷了。但若外面出了什么事,肯定還需陳新甲出來收拾。
作為官場老將,周延儒善于迎合皇帝心意,當年遼東兵將訛餉之事,便讓他自一名侍郎升到大學士,如今……
周延儒可以肯定,皇帝對錦州戰事己經不耐煩了,特別在流賊再興的情況下,他急需抽調精兵回到腹地,用來對付流賊,更不能容忍藩王有失的后果。
想到這里,周延儒對皇帝恭敬地道:“皇上,流賊再起,錦州戰事,確實不容拖延。”
陳新甲還想說話,不過接觸到皇帝嚴厲的目光,只得默然不語。
周延儒溫和地對陳新甲笑了笑,又繼續道:“……路人,忠勇伯出師十萬,塞外緊逼錦州,此為荒唐大謬!最多忠勇伯奔赴遼東時,令一些鄉勇團練出塞騷擾,以作聲援,乃聲東擊西之策。錦州之戰,塞外各部青壯皆抽之一空,北虜難擋,故而作惶恐之,其大勢宣揚,又或有叵測居心在內。”
崇禎不住點頭,周延儒的分析合情合理,直說到他的心坎去。
周延儒繼續道:“然忠勇伯此計,也收到良好效果,北虜惶惶,難有戰心,我王師氣勢正銳,正是一鼓而決之時。”
周延儒緩緩道來,閣臣或沉默,或附意,只有陳新甲喃喃道:“忠勇伯,還未到決戰時機。”
李日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兵張口閉嘴皆是忠勇伯,忠勇伯也是大明官將,陛下之臣子,難道還敢公然違旨不成?”
陳新甲哼了一聲,又重復先前的話語:“……若大軍有損,這責任誰來負?”
崇禎看了二人一眼,神情不悅,對周延儒道:“先生繼續說。”
周延儒恭敬道:“微臣尊旨。”
他繼續道:“方才本兵,忠勇伯認為,錦州之戰,還未到決戰時機。確實,忠勇伯自起后,百戰百勝,論行軍打仗,大明確無出其右者,然他畢竟是個武臣,對朝中方略,國家大局,或有所短……”
他道:“當然,忠勇伯為國奮戰,浴血沙場,勞苦功高,微臣以為,當重重獎勵,大加升秩,以盼再接再厲,晉建殊勛,另……”
周延儒說道:“總兵楊國柱等,勇略多謀,忠義之誠,足以感激人心,也當另行旌獎,以勵將來。”
最后周延儒跪下叩頭:“臣乃陛下之臣,一片冰心,只為朝廷,所種種,國家大事,皆是肺腑,請陛下圣心**。”
閣內大臣,陳新甲等人,也知道錦州之事該做個了斷了,他們皆跪下叩頭:“請陛下圣心**。”
崇禎帝站起,心中在想:“錦州之事久拖不決,事到如今,該做個決定了。”
……
崇禎十四年九月十五日,錦州,女兒河北岸。
乳峰山西河段,此時離河三里范圍,己經被明軍攻占,明清雙方,隔著彎曲復雜的壕溝壕墻相峙。
飄揚各色旗號的清軍營寨,由南向北,密密麻麻,一直蔓延到錦昌堡周邊。
大軍相峙,當然不是靜坐不動,每天的小規模戰斗從來不停,或是斥候間的滲透與反滲透,或是各段寨墻壕溝的反復爭奪,往往白**才奪下,晚間時分,我又發動夜襲突襲,把失去的據點奪回來。
你來我往的拉鋸戰中,雙方都在不斷流血,很多士兵,都是疲憊不堪,部隊的不斷輪換,也成了雙方必行之事。
錦昌堡周邊營地,因為處于清營腹地,顯得大體平靜,這里來來往往的清國士兵,很多都沒有穿著盔甲,甚至沒有戴著盔帽,露出他們發青的頭皮,還有腦后細長的金錢鼠尾辮。
天氣越發寒冷了,他們紛紛穿上棉袍,戴上暖帽,便是后世清國那種碗帽,質地多為皮、呢、緞等。還有一種涼帽,是夏天戴的,狀似斗笠,以篾條編成骨架,外罩綾羅。
很多人還戴瓜皮帽,來源于大明的**一統帽。
此時錦昌堡城頭上,飛舞著清國皇帝的龍旗,城堡內駐扎的,也盡是精銳的噶布什賢兵。早在雙子山被明軍攻占后,為了安危著想,皇太極就將自己的行宮,移駐到錦昌堡之內,當然,乳峰山的據點,他們也沒有放棄。
原守備官廳內,皇太極高居上首,神色陰沉,兩側坐著滿洲旗主,還有蒙八旗,漢八旗各固山額真,在他們身后肅立。
官廳內,還有大群的外藩蒙古扎薩克,臺吉、塔布囊等王公大臣,這些個外藩蒙古,左翼以科爾沁土謝圖親王為首的科爾沁十旗,右翼以察哈爾固倫額駙和碩親王額哲為首的其他蒙古各旗。
又有外扎薩克蒙古幾個汗王,如土謝圖汗,扎薩克圖汗,車臣汗等。
此時他們看著大廳中間,個個臉色難看,在那里,跪著一個袒露脊背的粗壯蒙古人,正被兩個彪形的噶布什賢兵,用沾水的皮鞭重重抽打。
“啪!”
五尺多長沾水的皮鞭又是掄起,一鞭子下來,就是一條長長的血痕。
“啪!啪!啪!”
行刑的兩個噶布什賢沒有絲毫憐恤,皮鞭一鞭抽得比一鞭狠,一鞭比一鞭重。
那蒙古人開始咬牙硬挺,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然巨大的痛苦,讓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開始凄慘嚎叫。
每抽一鞭過來,他就嚎叫一聲,重鞭之下,他的脊背早己皮開肉綻,鮮血不斷滲下。。筆趣閣手機端m.biqu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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