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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2章 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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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延儒走在前往乾清宮的路上,雖急步而行,然舉手投足間,皆顯儼然風姿。他還不到五十,正當盛年,相貌堂堂,二十歲曾連中會元狀元,典型的江南才子一個。

      崇禎六年六月,周延儒曾被迫引疾辭職,此時再進內閣,更身居首輔高位,說實在,他都感覺意外,天威難測,然首輔之位落入手中,也在意料之中。

      國勢艱危,幾任首輔無所作為,陳新甲資歷名望不足,望眼海內,首輔之位,舍我其誰?

      想到此處,便以周延儒的城府,也覺有些飄飄然。

      周延儒重新柄政,是天時地利人和的體現,上有皇帝信任,下有東林與閹黨等各派政治勢力的支持。特別以張溥為代表的東林后勁,更把希望寄托在周延儒身上,忠告之:“公若再相,易前轍,可重得賢聲。”

      因為諸君支持,周延儒也很注意滿足各方需求,己經在運作,將東林黨人鄭三俊、劉宗周、范景文、倪元璐、李邦華等召回朝堂。

      同時,因為閹黨諸人在溫體仁當政時始終沒有抬頭,把希望寄托在周延儒身上,在彼復出時,出了很大的力量,周延儒不負眾望,同時運作以馬士英為鳳陽總督,一時中外翕然稱賢。

      交際花周延儒妙手回春,迅速緩和大明各派內部傾軋,讓崇禎帝龍顏大悅,皇帝對他寄予很大希望,甚至貶損帝王之尊而揖拜周延儒,語稱:朕以天下聽先生。

      周延儒擔任首輔沒多久,己是四海稱譽,春風得意,此時他急步而行,一邊尋思,圣上急召閣臣,所為何事?

      與溫體仁一樣,周延儒素來善于揣摩與迎合皇帝心思,心念微動間,己經明白皇帝召見之意。

      一,定是為錦州之事,此為老生常談,二,可能便為內地流賊。

      流賊何在,多在河南,陜西等處,特別是河南……

      河南!

      周延儒深思,圣上召見如此之急,看來該地情形不妙。

      他心中一凜,腦海中閃過河南巡撫李仙風的身影。

      任首輔來,李仙風對他也是大力逢迎的,特別彼還是東林黨的一員。

      理智上告訴周延儒,若河南之事不妙,自己應該盡早放棄李仙風,與之撇清干系。反正自己初任首輔,便有責任,也是輕微的,不會影響皇上對自己的感觀,只是……

      在此新任首輔,天下矚目關口,若就此放棄李仙風,厚望各員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對自己名望養賢大為不利……

      心念電轉間,他己經打好數套應對之腹案。

      在中官引導下,周延儒終于來到乾清宮門,他下意識頓了頓,整了整衣冠,昂然而入。

      閣中,崇禎帝正沉著臉來回踱步,此外還有多員閣臣肅立,如兵部尚書陳新甲,吏部尚書李日宣,戶部尚書李待問等人,又有閣臣魏藻德、陳演等。

      見周延儒到達,各色目光,都向他投來,其中陳新甲憤憤,匹夫,又奪了吾的首輔寶座!

      李日宣等面無表情,魏藻德與陳演,則陰沉的神色一閃而過。

      魏藻德曾為薛國觀門生,因周延儒的心腹吳昌時,在薛國觀賜死一事頗起作用,以是魏藻德非常痛恨吳昌,時時尋找替座師報仇的機會,他連周延儒也一起恨上。

      而周延儒平素蔑視陳演,陳演大恨之,不過周延儒風頭正勁,二人明智選擇了暫避鋒芒。

      眾人目光中,周延儒神色鎮定,步伐從容,他享受這些目光,眾人那種羨慕嫉妒恨神情,也讓他嘴角浮起一絲玩味的笑容,這瞬間,那笑容中醞含的諷刺,不屑,高傲,便是最高明的表情專家,也難以解讀。

      人高處不勝寒,吾卻知,這內中滋味,何等美妙,何等令人沉醉!

      這便是權勢帶來的美妙滋味。

      朝向崇禎帝時,周延儒神情瞬間轉為惶恐恭敬,他一絲不茍的施禮。

      崇禎帝急步過來,親手攙扶起周延儒:“先生請起,有先生在,朕無憂矣。”

      皇帝之,讓周延儒心情激蕩,起身后,他又禮儀完美的,與場中閣臣見禮。

      崇禎給閣臣們賜坐后,急不可耐地讓值事太監,將李仙風奏疏給眾人觀看。

      陳新甲看過后,冷哼一聲:“年初時,忠勇伯曾大破闖賊,其部只余殘卒逃入深山……半年了,這些殘賊非但沒有剿平撫定,反而蓬勃再興,更逼洛陽,河南官吏,太過無能,更可恨塘報無聞,李仙風人等,是何用心?”

      說著,他還有意無意看了周延儒一眼。

      崇禎帝的神色又陰沉起來,河南巡撫李仙風,此舉可謂欺君罔上。

      周延儒細細看著奏疏,一副認真謹慎,逐字推敲的樣子,其實方才一掃之下,奏疏的內容己是了然于心。

      他的腦子急速運轉,從奏疏上看,還有自己推敲的字外意思,闖賊之所以又再興復,關鍵一點,便是當時大破流賊時,當地官府收容了大量的降賊。

      這些降賊賊性難改,闖賊一起,便群起呼應,闖賊每經一城,幾乎都有內應,往往沒有戰斗,城池便快速陷落。

      而且這些降賊,因為往年曾有流竄作戰經歷,造成了一個后果,便是闖賊每到一處,便迅速擁有了大量的,不經訓練就能作戰,而且有一定戰斗力的軍隊,比起往年,這來勢更為兇狠。

      他們還擁有了大量的民眾基礎,今年河南又是赤地千里,民怨沸騰,雖年初忠勇伯鎮壓了流賊起事,然便若一座火山,雖暫時捂蓋下去,當它再次爆發時,比往常兇猛了多少倍。

      更可怕的是,闖賊占據城池后,不再鏟城流竄,而是開始遣官將鎮守,他們還設立營伍,訓練精兵,分給田地,便若大明編練的那些新軍一樣,這是……這是割據啊,難道闖賊被忠勇伯爆打一頓,打開竅了?

      周延儒己經預見內中的可怕性,他們對大明造成的禍害,將更為巨大。

      也因為如此,讓李仙風等人措手不及,官場積弊下,初時,他們想捂蓋子。只是闖賊崛起太速,己經緊逼洛陽,關系到陷藩大罪,所以才不敢隱瞞。

      作為官場老將,周延儒何等聰穎,立時明白內中端倪。

      好在洛陽不失,李仙風也急遣總兵陳永福救援,事情還有可為。

      當然,他的話也不敢說得太滿,迎著崇禎帝期盼的目光。

      周延儒字斟句酌道:“李仙風雖有負圣恩,然洛陽之事關系甚大,我皇承天御極,神武英文,望以大處著眼,責其以功覆過,李仙風定然感激惶悚,力矢忠誠,以仰報圣恩于萬一。”

      崇禎帝神情變幻,最終還是平靜下來,在閣內緩緩踱步。

      周延儒娓娓道來,說到他的心田里去,冷靜下來,他也發現,李仙風雖有罪,但還不到撤職殺頭大罪,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剿滅再次崛起的闖賊。

      周延儒更著重點出另一點:“賊偽令嚴明,又能假仁愚弄百姓,割據城池,編練軍伍,聲勢益大,久之,必成大患,需急剿之,此為上上之事。”

      崇禎的眉頭皺了皺,他也擔憂這點,沉思道:“卿有何良策?”

      周延儒沉吟道:“督師丁啟睿,以兵部尚書之身總督湖廣、河南、四川及長江南北軍務,仍兼陜西三邊事,分身暇顧。微臣之意,可起一人,代丁啟睿總督陜西三邊軍務,專剿闖賊,以免局勢糜爛,此人需有力,讓人信服……”

      崇禎帝截住話,急問:“卿可有人選?”

      丁啟睿是當時楊嗣昌舉薦的,彼書生一個,優柔寡斷,剿賊進展緩慢不說,最近更損兵折將。崇禎帝雖對其仍信寵有加,也覺得需要一人代管三邊事。

      周延儒正要說話,這時陳新甲大聲道:“皇上,臣舉薦一人,可擔此重任。”

      周延儒立時微笑不語,崇禎帝則心中不悅:“陳卿私情雜念過甚。”

      他眉頭微皺:“何人?”

      陳新甲道:“便是前兵部尚書傅宗龍。”

      崇禎帝眉頭更是大皺,傅宗龍性情剛烈,脾氣暴燥,他向來不喜,崇禎十三年時,更彈劾楊嗣昌徒耗國家,不能報效,以氣凌廷臣,崇禎怒,將其下獄。

      陳新甲還沒注意到崇禎帝神情,忙著解釋道:“傅宗龍威望素著,善于駕馭,遠非一般大臣望其項背,有彼總督陜西三邊,闖賊定然一鼓而滅。”

      崇禎冷哼道:“傅宗龍驕狂跋扈,朕百般隱忍,此人……哼。”

      周延儒此時也勸道:“陛下,傅宗龍雖自視甚高,然才干尚可,闖賊己呈燎原之勢,望陛下以國事為重。”

      周延儒居然幫自己說話,讓陳新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崇禎思前想后,最后恨恨道:“也罷,朕便赦兵部尚書傅宗龍,以右侍郎督陜兵討賊,李仙風嚴旨訓斥,罰俸一年,責其戴罪圖功,若河南之事再度惡化……”

      “陛下圣明。”

      周延儒內心暗松了口氣,河南巡撫李仙風,總算逃過一劫,對上下,自己也有個交待。

      起初陳新甲舉薦時,閣臣們也是心動,都想推薦自己心中人選,不過他們敏銳察覺到皇帝對陳新甲的神情,又紛紛住了口,對皇帝待周延儒聽計從,心中又是嫉妒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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