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案組一晚上開會討論,對這起命案的偵查極不樂觀。別說這起沒人證沒物證的案子,上個月少年宮奸殺女童的案子至少物證翔實,dna都有,可案子辦到現在,漸漸成了死案。
夏季本就是最不適合工作的季節,警察也是人,炎炎夏日,滿地頭跑一圈問別人是不是見過可疑人員,在得到一個又一個失望答案后,只過一天,斗志就被消磨光了。
專案組也探討了朱晶晶案和朱永平夫婦案子是否可能有關聯,但大部分警察認為不具關聯性。因為兩起案件除了受害人是一家子外,犯罪過程、犯罪手法都大相徑庭。
朱晶晶案中,兇手殘暴變態,竟然敢在少年宮這樣人流密集的公共場所奸殺被害人,還留下dna信息,沒被抓到其實很大程度上歸功于運氣,因為如果當時有人剛好走進六樓男廁所,那么兇手就會被當場抓獲。
可朱永平案中,兇手是謀財,不光身上財物,包括車內財物也都被洗劫一空,但這次兇手卻聰明地帶走了一切犯罪工具,半點證據都不曾留下。
當然,現在全區周邊的黃金店、典當店都下發了協查通知,如果有人拿了朱永平夫婦的首飾珠寶來賣,第一時間報警。但葉軍知道,這類案子靠這樣抓獲兇手的幾率微乎其微,通常兇手不會在本地銷贓,帶到了外地,帶到了外省,就算以后查到了線索,要找出兇手也極其困難。
回到家時,他感到身心俱疲。七月、八月連出兩起重大命案,卻毫無破案的希望……老婆給他倒了杯參茶,他躺在沙發里,喝了口茶,忍不住掏出煙,正要點上,老婆阻止了他:“孩子在房間做作業,你就別抽了,滿屋子都是煙味,她都跟我說了好幾次了。”
葉軍強忍著煙癮把香煙塞回去,道:“她怎么自己不跟我說?”“還說呢,”老婆抽抽嘴,“孩子都這么大了,你還老罵她,她最怕的就是你。”葉軍干刑警多年,時常早出晚歸,有時候遇著案子,幾天幾夜回不了家,甚至半夜接到重大案件也只能摸黑出門,回到家中遇著工作不順心,脾氣大得很,動不動就把自己當年當兵的那套拿出來,女兒最怕他發火。
他自知理虧,不過還是冷哼了一聲,強自道:“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就去訓她,她做得不好,自然要訓,你看看我們派出所抓回來的小兔崽子,不都是家里不管教的?”
他站起身,朝女兒房間走去,打開門,看到女兒正在做功課。“嗯……爸。”葉馳敏聽到剛才門外的對話,抬頭忐忑地看著她爸。
葉軍應了聲,還是如往常一樣,板著臉,擺出嚴父的模樣,走過去翻了下她作業,道:“不是說你們暑假補課時要模擬考的嗎,考了沒?”
“嗯……考了。”
“分數出來了沒?”
“出……出來了。”
“你怎么沒拿給我看,是不是考得不好?”
“我……我本來想等下做完習題拿給你看的。”葉馳敏從書包里拿出幾份試卷,小心翼翼地遞過去。葉軍翻開她試卷,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了最后那份數學試卷上,數學卷總分一百二,卷上的得分只有九十六。
“怎么錯這么多?”他放下試卷,手指指著鮮紅的九十六。
“是……這次數學特別難,其他……其他同學也都考得不高。”
“你考第幾名?”
“班上前十。”
“年級呢?”
“這次年級沒排過。”
“你們班那位朱朝陽考幾分?”
“他……他……”葉馳敏心中一慌,她爸總拿這學霸來說事,可她無論怎么努力,就是考不過對方,因為對方每次都滿分,她就算華羅庚附體,也沒辦法在滿分一百二的卷子上考出一百二十一吧,她能怎么辦?以前有次她還謊報了朱朝陽的分數,報得低了,結果他爸去學校一查,發現她撒謊,回家后狠狠臭罵了她一頓,險些要揍她。所以她在她爸面前根本不敢撒謊,只好如實交代:“他……他考滿分。”
葉軍忍不住道:“你怎么也不能差別人這么多吧?”
葉馳敏停頓一下,過了幾秒,眼淚就如蘭州拉面般滾了出來。
老婆連忙跑進屋,抱怨道:“你怎么又把女兒弄哭了,別每天跟審犯人一樣的。模擬考,又不是中考,沒考好下次努力來過就行了。”葉軍哼了聲,自覺語氣重了些,見女兒哭成這樣,也是心有不忍,便沉下氣道:“算了,別哭了,下次考好就行了。”“還說呢,你別管了,你早點洗漱了睡去吧。馳敏,別哭了啊,沒事的。”葉軍剛想起身離開,突然想到件事,便又回過身:“我還有事跟馳敏聊聊,你先出去吧。好了好了,爸爸跟你道歉,別哭了啊。”
老婆又安慰了一陣,葉馳敏才不哭了。葉軍催促一陣,說要談談心,不會把女兒弄哭的,才把老婆趕出去,之后關上門,先說了一些學習上無關緊要的事,把女兒安慰好了,才轉入了他的正題:“你們班的朱朝陽是不是請假了?”
葉馳敏點點頭。
“他昨天請假的?”
“嗯,他昨晚夜自修突然被陸老師叫出去,后來就請假回家了。爸,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葉馳敏臉上現出了好奇,不過她可不會讓她爸知道,她是真心希望朱朝陽出了什么事。
“嗯,他家里出了些事,你也不要跟別人說。”葉軍語焉不詳。
“哦。”
“對了,上個星期他請過假嗎?”
“沒有啊。”
“他每天都來上課?”
“是啊,他從不請假的。”
“他夜自修也天天上的?”
“嗯。”
“他上個星期三也是準時上課的?沒有遲到什么的?”
“沒有,他總是最早來,不知道他哪來這么多精力。”
葉軍沒留意到女兒流露出一絲不屑,繼續問著關心的事:“你能不能肯定他上個星期三沒請過假?”“肯定,上個星期三有一門化學的模擬考。”
“你能肯定他那天也沒遲到嗎?”“肯定。”葉軍奇怪地看著女兒:“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他就坐第一排,我坐他后面第三排,天天看見的。”“哦。”葉軍想了想,又道,“你有沒有見他最近和什么人來往?”
“沒有,他從不跟人來往,學校里沒人跟他做朋友。”
“哦?為什么?”
“反正他看上去很孤傲的樣子,只知道死讀書,死讀書是沒用的。”
葉軍沒注意聽女兒的畫外音,又道:“你覺得他最近有沒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樣?”
“哪方面?”
“任何方面,你想到的都可以說。”
葉馳敏想了想,搖搖頭:“想不出,他跟以前一樣,每天還是一個人,也不說話,也不和別人交流,就在那邊埋頭寫作業,他們都說這樣子書讀得再好,以后也是個書呆子。”
她正想多跟她爸灌輸一些書呆子以后沒用的價值觀,暗示別再拿這沒用的學霸來跟她比了,誰知葉軍卻點點頭,一副深思的樣子站起身,準備出去了,似乎根本沒領會她的畫外音。
她連忙問:“爸,是不是朱朝陽做了什么違法犯罪的事,被你們抓了?”
葉軍一驚,抬頭:“沒有啊,你為什么這么問?”
“那你怎么問了這么多他的事?好像他犯事了一樣。”
葉軍笑著敷衍下:“沒什么,隨便問問,你早點睡吧。以后你多向別人學習,有不懂的找懂的同學問,虛心一點,知道吧。”說著就離開了。
葉馳敏失望地撇撇嘴,這么多畫外音,爸爸居然一句都聽不懂!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