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床下震起一地灰,朱朝陽彎腰爬出床底,又把兩個蓋滿灰塵的大箱子往底下塞回去,站起身拍拍手,回頭道:“現在相機藏在最里面,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我們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如果那個男人問起,千萬不要被他騙了,好嗎?”
普普皺著眉,很認真地點點頭,隨即用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太笨”的丁浩。丁浩略顯無奈叫道:“我不會被他套出話的,放心吧。好啦好啦,咱們還是商量一下,怎么才能把錢拿到手。”朱朝陽道:“拿到錢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們一定要平安地拿到錢。”“平安地拿到錢?難道……”丁浩皺眉,“難道那個人還會把我們殺了滅口不成?”朱朝陽很嚴肅地點點頭:“很有可能,你看他今天的表情就知道了,要吃人的樣子。”“他是看我們年紀小,想故意嚇唬我們吧?”朱朝陽撇撇嘴:“我不知道。”
丁浩轉向普普:“你覺得呢?”
普普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朝陽說的有道理,萬一他不打算給我們錢,只是想殺我們滅口呢?”
丁浩道:“可是相機在我們手里。”
朱朝陽點了一下頭:“對!只要相機沒落到他手里,他就不敢把我們怎么樣。你瞧他今天的樣子,我說先回家把相機放好再回來,他的臉都綠了。后來普普跟他說話時,他明明很生氣,還是忍住了。我想就是因為相機還在我們手里。”
“可是最后交易成功的話,我們還是要把相機給他的吧。”
普普想了想,冷笑道:“那也可以不把相機給他。”
“不給他?”丁浩驚訝地望著她:“怎么不給他?”
“只拿錢,不給相機。”
丁浩干張嘴,道:“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只給我們錢,我們不把相機給他呢?”
普普眼角微微瞇了下:“我們要求他先給錢,等拿了錢后,我們不把相機給他,他也對我們束手無策,難道他會去派出所告我們騙他?這樣還能繼續威脅著他,相機在我們手里,他就不敢對我們怎么樣,如果過幾年錢花完了,還能接著跟他要。”
丁浩想了想,猶豫道:“這個辦法好倒是挺好,他就成我們永遠的錢包了,而且他再生氣,也不敢把我們怎么樣。可是……我們這么做,不太合道義吧?”
“道義?”普普斜視他一眼,鄙夷道,“不要學電視里的人說話!”
丁浩只能轉向朱朝陽:“你覺得呢?”
朱朝陽很果斷地搖搖頭:“這辦法不行。”
“為什么?”普普問。
“電視里放過很多這種事了,拿著別人的把柄威脅他、勒索錢財,第一次第二次別人都照辦了,可是三番五次后,把人逼到了極限,他再也受不了,就把對方給殺了。你們想,如果你是那個男人,三個小孩拿著相機,幾次三番威脅你,跟你要錢,你會允許這樣的事一直發生下去嗎?不會的,所以這么做,很可能真的把他逼急了,殺了我們。”
丁浩道:“那怎么辦?”“只能交易一次,一次過后,我們跟他不要再有任何來往,徹底不認識!”
普普道:“可是你前面說的情況,我們把相機給他后,他會不會還想著殺我們滅口?雖然相機已經給他了,可我們畢竟知道他殺人的事實。”
朱朝陽點點頭:“很有可能。”
丁浩眉頭皺起來:“那該怎么辦,給他也不行,不給他也不行,難道只能交給警察?”
朱朝陽同樣搖了搖頭,道:“當然更不可能交給警察。”
丁浩急躁道:“那你說到底該怎么辦呀!”
朱朝陽道:“我們拿到錢后,就把相機給他,但必須保證我們的安全。我們要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下把相機給他,在外面他不會把我們怎么樣的,決不能讓他知道我們住在哪里,這樣一來,他找不到我們,時間久了,他見我們沒把他殺人的事說出
去,自然就會放棄滅口的想法了。”
兩人想了片刻,都點點頭,覺得朱朝陽的主意穩妥。
朱朝陽繼續道:“但我們現在對到時具體怎么交易,會發生什么事完全不知道。所以我想,為了確保安全,下一回實際交易時,我們把相機留家里,要先拿到錢,再到公開場合偷偷把相機給他。此外,我們去交易的時候,只去兩個人,這樣他知道我們其中一人留在外面,如果去的兩個人出事了,另一人自然會報警,這樣一來,他就不敢對去的兩人怎么樣了。”
普普點點頭,很是贊同:“留一個人在家,只去兩個人,這個辦法很好。”丁浩笑出聲:“是啊,我就說朝陽最聰明了。嗯……那我們哪兩個去,哪個留家里呢?”朱朝陽道:“我和普普去,你留家里。”“為什么是我?你們兩個個子小,他萬一對你們使壞呢?我個子高大,防御力高,至少可以抵抗一下傷害。”
普普白了他一眼:“如果他真想殺人滅口,你去也是一樣,你個子高還是打不過他,別以為你是孤兒院里的打架王,你根本不是成年人的對手,他比你高一大截,而且他是成年人,力氣也比我們大多了,說不定他還有武器。最重要一點—耗子,你實在太笨了,我怕你被他騙,不能說的話說漏嘴。”
丁浩怪叫著:“普普,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一定揍死你!”
朱朝陽連忙笑著充當和事佬:“好了,耗子,你就留家里玩游戲吧,唯一記住一點,如果有人敲門,你一定先看看是誰,不是我們的話,無論如何不能開門,知道嗎?”
“好吧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玩玩游戲吧。”聽到玩游戲,他的熱情瞬間蓋過了替他們阻擋危險。
31
早上出殯,中午吃酒,下午跟各路幫忙的人結賬和收拾善后。
這幾天徐靜已經對張東升表現出外人看得見的反感,張東升父母不愿再繼續留在徐家看人臉色,提前訂了火車票連夜返回老家。張東升送走父母后,回到家,家里只剩了徐靜一人。他走過去,伸手剛要搭上徐靜的肩膀,徐靜警惕地從沙發中一躍而起,退到一旁:“別碰我!”
張東升手停在半空,這個動作保持了一兩秒,隨后放下手,低頭嘆息一聲,輕聲道:“對不起,沒照顧好爸媽,真的對不起。”
徐靜冷冷地望著他,盯了很久,嘴里冒出幾個字:“接下去你還想怎樣?”
張東升一臉茫然:“什么怎樣?”
“你還想做什么!”
張東升皺眉搖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靜走到遠離張東升的一張沙發上,頹然坐下,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空氣:“我們離婚吧。”
“離婚?”張東升緩緩地坐下,掏出香煙,點燃一根,深吸了一口,道,“爸媽剛走,你就要離婚了嗎?”
“離婚吧,新房子給你,你如果嫌不夠,你還想要多少錢,你說,我實在不愿意過下去了。”
張東升苦笑著搖搖頭:“徐靜啊,我們之間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我和你結婚是為了錢嗎?當初認識你的時候,我并不知道你家有錢,你也沒嫌棄我是個窮學生,為什么到今天,會變成這樣?”
徐靜沒有說話。
張東升接連嘆息著:“也對,生活總是會慢慢改變一個人的。怪我沒有本事,雖然是浙大數學系畢業卻不能像其他同學那樣出國留學、當公司高管,每天談的都是大錢,都是事業運作。我呢,我每天只能跟學生談中學那些幼稚的數學題。我又是個農村窮學生,爸媽什么錢都沒有。你呢,在煙草公司工作,家里五套房。從一開始我們結婚就是個錯誤,現實的門第差距太大,是我太天真了。”
徐靜雙手掩面,輕聲哭泣起來。
“不要哭了,看見你哭,我就傷心。”他嘆口氣,“好吧,只要讓你開心,一切我都無所謂,你去年就想著離婚了,我一直求著爸媽勸你,想必更是讓你反感,現在爸媽走了,這次事故也是我的錯,我自覺對不起你。好吧,我同意離婚。房產我不要,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自己去學校旁邊租個房子。如果可以的話,我只有一個條件,你能不能幫我爸媽在他們老家縣城買套房,不用大,夠住就行,我希望他們能過得稍微好一些。”徐靜泣不成聲,抬起通紅的眼睛,望著張東升。張東升低頭抽著煙,苦笑一下,兀自道:“遇著你,我從來不后悔。”“我……對不起。”徐靜更咽地說出這三個字。“不要說對不起,你永遠是我的公主。”“我……”徐靜猶豫了一下,道,“那套新房子,還是分給你吧,你爸媽縣城買房的錢,我也會出的。”
瞬時,張東升眼睛微瞇了一下,低頭掐滅香煙,冷笑著自語一句:“原來你還是要離婚。”他抿了下嘴,抬頭道,“爸媽剛走,現在離婚親戚要說閑話的,等過幾個月行嗎?”徐靜想了一下,點點頭,然后吞吐地道:“我……我想搬出去住。”“為什么?”“沒有為什么。”“最后幾個月你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嗎?”
徐靜低下頭,沒有回答。張東升苦笑一下,道:“這就是所謂的分居?”徐靜還是沒有回答。張東升嘆口氣,道:“好吧,你想什么時候搬出去住?”
“今……今天開始。”張東升愣了一下,沉默半晌,嘆息一聲,道:“你不必搬了,這本就是你家,該搬出去的是我。這樣吧,等下我收拾一下,我搬去你家新房子住幾個月,等我們離婚后,我再搬出去另外找房子,這樣你覺得可以嗎?”“我……對不起。”張東升伸展下手臂,站起身,走過徐靜身旁時,拍了拍她的肩,徐靜神經質地跳起來,躲到一旁。
張東升愣了下,遲疑道:“你就這么怕我嗎?”
“沒……沒有,我……我精神不太好。”
“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你。”他嘆口氣,去房間里收拾衣物和日用品,心里想著,徐靜必須要早點解決了,她顯然是懷疑自己殺了她爸媽。
32
按照約定時間,今天該給那個男人打電話了。
顯然不能用自家的電話,朱朝陽家樓下不遠處的一個小賣部就有公用電話,可是他沒去,因為小賣部老板認識他,他擔心殺人犯萬一查電話查到小賣部,老板告訴了殺人犯他家的大致住址,那就危險了。
所以他和普普坐公交車來到汽車站邊的一家小店,那里有電話,而且店主不認識他們。撥通了電話后,就傳來了殺人犯的聲音:“喂?”
“是我們。”朱朝陽道。“你們好啊。”殺人犯這一次和前天像換了個人,對他們的語氣里透著歡快,似乎很高興聽到他們的聲音。朱朝陽心中微微警覺,謹慎道:“今天在哪里見面?”
“如果你們方便的話,來我家里談吧。”
朱朝陽警惕問:“為什么去你家里,外面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