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喜馬拉雅雪人2
共日拉村
瑪吉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臉上飛起兩朵云霞,那欲拒還迎、不安竊喜的表情看得張立又是一陣心情激蕩,一時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瑪吉慌亂地看了看周圍,還好沒人,不過她哪里知道,剛才的一幕,早被張立戴在眼前的通訊器準確無誤地傳送到其他人面前。
岳陽不滿道:“這樣也行!強巴少爺,那小子太過分了吧。”
“什么?
嗯?
唔。”
卓木強巴還在回憶同肖恩在美洲叢林中的日子。
唐敏嘻嘻地笑道:“這有什么關系嘛,張立好樣的。
岳陽,你要加油哦。”
“哼,這有何難?”
岳陽心想,早就聽說西藏有很多美人族啊、美人谷什么的傳說,整個一個寨子里盡出美女,那主要是因為山好水好,養人,這香巴拉雖然怪獸多了些,可要論山水景色,那真是沒得說。
說不定瑪吉的村子,就是一個標準的美人村,而且以她們的視野,說不定用一把手電筒、兩顆玻璃彈子什么的就擺平了。
只見瑪吉整理了一下衣服,對著林子里一棵不高的樹走去,恭恭敬敬地說道:“郎嘎大叔,你還好嗎?
瑪吉回來了哦。”
說著,伸手摩挲樹身。
風吹樹動,沙沙地響。
張立從地上坐起來,這又是什么?
回村前的儀式嗎?
卻見瑪吉已經轉向自己,又說道:“郎嘎大叔,這是張大哥,他們可是從外面來的人哦,瑪吉準備帶他們回村子了。”
那樣子就像在向誰介紹自己似的,可她面對的分明是棵樹。
接著,瑪吉又鄭重其事地向張立介紹道:“張大哥,這位是郎嘎大叔,以前大叔很喜歡瑪吉的。”
張立聽到“喜歡”這個詞,頓時覺得瑪吉摩挲樹干的手,倒像是在摩挲情人的臉,他的頭嗡地一下就大了,而且這明明是棵樹,難道說……這個仙女一般的瑪吉……那個……她的智力……有問題?
這時候,其余的人也都從林中蕩了出來,紛紛落在空地。
瑪吉將這位郎嘎大叔向眾人一一作了介紹,像是介紹自己很重要的親人。
大家的表情和張立相似,都覺得瑪吉是不是某方面有問題,只有亞拉法師很嚴肅地走了上去,仔細察看那棵不大的樹。
這棵樹已經有大約三米高了,枝葉分叉伸張出去,樹干直徑約半米,在樹干的底部有幾條像是蟒蛇樣的凸起,纏繞在樹干上。
亞拉法師小心地詢問道:“這位郎嘎大叔,他是因為什么……被種在這里的?”
瑪吉露出淡淡的憂傷,道:“郎嘎大叔沒犯任何錯,是王國的大迪烏說郎嘎大叔的兒子在打仗時叛國投敵了,所以,他就被種到了這里。
郎嘎大叔沒有完全樹化之前,我天天都給他送食物的。
小時候郎嘎大叔對我可好了……”說著,瑪吉使勁搖了搖頭,似乎要把那些傷心往事甩出回憶,隨后道:“好了,村子就在前面了,我帶大家去吧,小心陷阱哦。”
張立從地上站起,才發現手臂傷口有些滲血,剛才落地時傷口又裂開了。
他沒有理會,跟在瑪吉身后道:“這個,郎嘎大叔,他……是人?”
瑪吉一停,點點頭,繼續帶路。
身后,岳陽也在詢問亞拉法師:“法師,那棵樹,是怎么回事?”
亞拉法師凝望著那棵樹道:“傳說中的樹人啊,沒想到是真的。”
岳陽道:“傳說中的樹人?”
亞拉法師道:“嗯,典籍里有記載,也算是蠱毒的一種吧。
據經書記載,在人體內埋入一種植物種子,它會吸收血液中的養分供自己生長,然后逐漸將一個人變成一棵樹。
雖然我從未見過傳說中的樹人蠱毒,但當胡楊隊長坐斷那樹藤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了。”
唐敏跟上來,道:“種子在人的體內生長,這怎么可能?”
亞拉法師解釋道:“西藏很有名的冬蟲夏草,你們聽說過吧。”
冬蟲夏草大家都不陌生,冬天為蟲,受到真菌侵襲,它會埋入地下,到了第二年,在蟲的頭頂將長出一株小草樣的植物,而蟲的全身,只是保留了蟲的外形,基本已經植物化了。
胡楊隊長進一步詢問道:“可是,那畢竟是真菌類,這……這是一棵大樹吧?”
亞拉法師道:“你也可以把這棵樹當做巨型真菌。
要知道,我們在第一層平臺看到的百米高蕨類植物,它們可也是從細微的孢子成長起來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瑪吉在前方不住地提醒著張立:“別去左邊哦!”
“右邊那棵樹為界,千萬不能超出去哦。”
“看到樹上那個標靶了吧,表示千萬不能靠近的!”
張立的回答則更是讓瑪吉吃驚:“哦,左邊是陷坑吧,里面是樹樁吧?”
“右邊樹后是藤網?
哦,還是掛刀的藤網。”
“看到標靶了,呵呵,一靠過去,踩到機關,樹上隱藏著的尖樁檑木就會砸下來,對吧?”
每次回答,瑪吉都會睜大眼睛:“呀,你怎么知道的?”
張立心中好笑,這些陷阱,只能用來捕野獸,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不過多虧了教官,也總算沒白費這兩年的特訓。
說著說著,就到了共日拉村,眾人口中齊齊發出驚嘆之聲,大自然的神奇造化,無論看過多少,也是賞之不夠。
或許是由于火山原因,山體崩裂,巨巖突兀,眾人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尊三足大鼎。
鼎足約高兩三百米,足與足之間相距足有上千米,鼎身略呈圓盤形,那鼎底少說也有十幾個足球場大小。
一道飛瀑,因是從第三層平臺奔流而下,注入鼎盤之中,再順著鼎足蜿蜒漫下。
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個放大無數倍的上海東方明珠塔的下半身,或者說是一個掏空了內部,只剩框架結構的金字塔。
據瑪吉說,他們村子就在這大石鼎的下方,三足之內。
這個村子的外圍防御和工布村大致一樣,都是夯土打墻,土層里插滿了尖矛。
有所不同的是,墻根處和一些空隙間,布了一層有倒刺的鐵絲網,看來是為了防止那些小型生物,諸如蟑螂一類使用的。
剛繞過夯土墻,好幾人又發出驚嘆之聲。
村子里的寧靜美麗,和叢林里的危機四伏,簡直有如天堂與地獄間的強烈對比。
整個共日拉村約有土地三百公頃,地勢平坦開闊,自村口可望至村尾,一抹綠意盡收眼底,一道小河呈“s”狀自上而下,拐了八九道彎,從村中穿行而過。
真正令人驚嘆的,是村中的屋舍。
那些屋舍悄然散布在一片綠野之中,錯落有致而又井然有序,與翠綠的原野宛如一體,渾然天成。
矮一些的,就像西方童話世界中精靈所居住的住所,有著尖尖的圓頂和筆直的圓柱形屋身;高大些的,就像荷蘭草原上的風車磨坊,突兀地拔地而起,背景就是天地一線翠綠,屋前有三兩棵大樹,屋后有一坪花園,再擴展開去,四周就是一片綠原。
更不可思議的是,所有的房屋,都沒有一絲人工建造的痕跡,那古樸簡約的線條,像是大自然的風,將這些房屋吹拂成這種形狀的。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將這種美麗與瑪吉聯系在了一起,也只有這樣的地方,才能養育出瑪吉這樣水靈的可人兒吧。
胡楊隊長更是失聲驚呼起來:“精靈煙囪!是精靈煙囪啊!”
“那是什么?”
岳陽好奇道。
胡楊隊長道:“是火山地貌的一種,熔巖冷卻時,受熱不均和外力作用下龜裂成柱,幾千萬乃至上億年的風力作用,將它們雕磨成蘑菇形狀,根據巖體的堅固程度,有些可以直接在下面鑿出石室,成為天然居所。
這可以說,是大自然饋贈給人類的奇跡之屋。”
進入村口,只見一塊石碑,字跡模糊不清,勉強可以辨認辛繞、月耀等字。
經過亞拉法師推算,這個村落竟然是大約公元647年左右進入香巴拉隱居的,碑文記載,他們是大鵬國韋達族人的一支。
如此推算下來,這族人應該是在象雄被吐蕃戰敗后,不愿歸順而避世的一族。
瑪吉對他們的談論很是迷惑,等到張立磕磕巴巴地用古藏語解釋給她聽了之后,她驚訝道:“你們竟然……竟然認識這上面的文字么?
天哪,這可是迪烏大人也無法認全的啊!”
原來,瑪吉村落里的人會說古藏語,但是卻沒人認識這些古藏文符號了。
巴桑則將注意力集中在村口旁邊的一口大鼎,或是有些像大鑊一樣的金屬器上。
這尊金屬器有兩人來高,四足,圓腹,器身就像一口大的砂鍋,鍋底也有煙熏火燎的痕跡。
可是煮什么會用這么大一口鍋呢?
這一鍋煮下去,只怕足夠整個村落的人吃了。
張立也好奇這么大口鍋用來干什么,瑪吉說,那是祭祀用的,祭祀之后,里面的食物確實是要分給全村人吃的。
說著,瑪吉笑瞇瞇地看著張立道:“不過,它還有別的用途哦。”
張立追問時,瑪吉似乎想起什么,臉上飛起紅云,帶著大家往村里走去,呢語道:“以后告訴你。”
卓木強巴環顧村落,近處大約有三五十戶人家,每家都有圈養牲畜,有不小的田地,不過,村子里的人……至少卓木強巴能看見的,只有老人和婦孺。
這里的男女都纏著頭巾,看那包扎的方式,顯然他們常用頭頂運貨物。
上衣是對襟無領無扣的長坎肩,下衣類似小圍裙,有的老人穿著防寒小背心,還有的圍著寬一米、長兩三米的坎肩,在胸前交叉向后披去;小女孩都有穿耳環,像是木質或竹質的,胸前佩銀飾,上穿窄腰小花襖,下穿長筒裙;小男孩則在左腰斜插一把小砍刀,砍刀套在木質刀鞘內,刀鞘上密密匝匝纏著彩線。
那些老人和婦孺都好奇地打量著這群陌生的來客,透過木制的窗戶,從門板后面,從低矮的石墻縫中。
這里的人黑、瘦,人人都有著一種大病初愈的倦。
老人的肌膚像干涸的大地,露出的面頰和手臂布滿裂紋;小孩們頭大身細,躲在成人的身體后,偷偷地看過來,那雙黑瞳白仁的大眼,分外扎眼。
不知為什么,看到這些人,卓木強巴等人心中都生出一股涼意,就像在沙漠綠洲中,卻遇到一群蠻荒的饑民,顯得如此不協調,給原本如畫的村莊抹上一種大漠黃昏、殘垣古堡的蒼涼之感。
而且那些村民的眼神,老人們冷漠、警惕,小孩們無助、哀求。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被如此復雜的眼神盯著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感覺就像自己是怪物一樣被人看著,連走路也變得謹小慎微起來。
也不知是這種被一大群人逼視的感覺太古怪,還是那些看起來像非洲饑童的小孩太可憐,敏敏打算緩和一下這種氣氛,從背包里取出一塊高能壓縮餅干,對著距離她最近的一個孩子招手,親切地笑著用古藏語道:“來……來……”
那個面黃肌瘦的小孩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不但沒有靠近,反而躲到一個老嫗身后去了,只露出半張小臉打量著敏敏。
直到瑪吉張開雙臂,那個孩子才歡快地從老人身后奔出來,一頭扎進瑪吉懷里。
瑪吉抱起那個小孩子,告訴卓木強巴他們,因為戰爭,村子里的壯勞力大多戰死了,要不就是充當王國近衛軍,目前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老人和孩子。
由于下戈巴族也被滅族了,所以不像以往,大饑荒爆發不久,就會有人送來種子。
現在,村里的食物常常青黃不接,老人們也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去森林里捕食野獸或采摘果蔬。
亞拉法師問道:“不是十八年前那場戰爭早停了嗎?
怎么……”
這時,瑪吉懷里那個小男孩剛在瑪吉的鼓勵下接過敏敏手中的食物,敏敏正在教他如何撕開包裝紙。
瑪吉睜著大眼睛道:“十八年前那場戰爭是早就停了,可是六年前又和雅加打了一次,一直打了三年才停下啊!”
亞拉法師恍然,那時候工布村日志記載次塔爾闖禍了什么的,正自顧不暇,沒有人出村,自然不會有六年前那場戰爭的記載。
“六年前那場戰爭,應該就是十八年前那次戰爭的延續……”似乎想起了傷心往事,瑪吉神色黯然下來,看得張立又是一陣揪心的疼。
聽著瑪吉娓娓訴說,卓木強巴等人對十八年前那場戰爭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那場戰爭,是在生命之海這端的朗布王國發起的,原因瑪吉不清楚,但結果,發起戰爭的朗布卻被打敗了,雅加的軍隊渡過了生命之海,整個朗布國的大片村莊被雅加軍隊掃蕩劫掠,瑪吉的父母就是在那場戰爭中被打死了。
在瑪吉訴說的同時,她懷中的小男孩吃到了從未吃過的壓縮食品,發出興奮的歡呼。
敏敏也試著和那孩子更進一步接觸,她從瑪吉手中接過了那個小男孩。
其他圍觀的小孩漸漸消除了警惕,紛紛圍攏過來,要求敏敏分發那種好吃的食物。
敏敏一個人被圍著脫不開身,孩子們又將目光轉向呂競男。
或許女人天性使然,呂競男開始和敏敏一起為孩子們分發食物。
又看到大多數孩子營養不良或有小傷,那些小傷口,若不經消毒處理,恐怕很容易引起感染,她們干脆一邊分發食品,一邊照看起傷病兒童來。
那些小孩拿到吃的,或是傷口經過那些古怪的小瓶子一噴就不疼了,紛紛奔走相告。
消息一傳開去,呂競男和敏敏兩人很快就被村民圍得水泄不通。
胡楊隊長等人本也想幫忙,但村民一看胡子拉碴的大老爺們兒,就不怎么相信。
亞拉法師則希望盡快見到村里的迪烏大人,他們太想弄清楚這里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了,有太多的謎團渴望被解開。
安吉姆迪烏
安吉姆迪烏的屋子在村中心,屋身粗圓,從窗戶看起碼分了三層,四角拉有經幡,底層放有許多木雕鬼神像,以亞拉法師的見聞,也說不出來那些是什么像。
瑪吉一進門就大聲嚷嚷道:“迪烏大人,迪烏大人,我給你找到認識馬爾文的人了!”
“呵呵,是小阿米回來啦,聲音這么大,又在外面闖禍啦?”
瑪吉又羞又急,忙道:“迪烏大人亂說哦,有尊貴的客人呢。”
“噢。”
老者這才轉過身來,注意到卓木強巴他們:“下戈巴族人?
怎么可能?”
安吉姆迪烏年歲在六七十歲之間,看上去比亞拉法師還要蒼老,一張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頭上包著頭巾,但顯然沒有留發,倒是有兩縷長髯和下頜的胡須匯集到一起。
瑪吉笑道:“迪烏大人也有不靈的時候!他們可不是下戈巴族人,他們是外面來的客人!”
當下將卓木強巴等人一一作了介紹,又徑直從迪烏大人里屋拖出許多坐墊,讓大家坐下。
知道了卓木強巴他們的身份之后,這位迪烏大人開門見山地說道:“說說你們的來意吧,遠方的客人。”
亞拉法師道:“我們追尋著光明的帕巴拉足跡,來到了這個地方,我們……”
“啊!”
雖然知道這樣很不禮貌,這位迪烏大人還是忍不住打斷道:“戈巴族,帕巴拉神廟!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來,不安地走了兩步,道:“似乎所有從外面來的人,都是為了帕巴拉。
那里可不是那么容易去的。”
他看了瑪吉一眼,嘆息道:“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們帕巴拉神廟和戈巴族的事,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
老人整了整衣衫,重新坐下來,緩緩道:“我們韋達族人很早很早就已經在這里定居了,只比巖穴人和雪山人來得稍晚。”
“雪山人!”
岳陽一聽這個發音就驚呼起來。
安吉姆迪烏對“雪山人”的發音類似于“沙司瑪桑米”,或是“哈斯夸昂矣”,岳陽用“雪山”和“人”的古藏語發音拼接,卻發現不是那樣的。
亞拉法師解釋說,“雪山人”的發音應該是象雄語,或是比象雄語更早的古老語,發音一直保留至今,所以不能用古藏語去拼讀。
安吉姆迪烏停下來,岳陽不好意思道:“我……我是說,能跟我們說說你們傳說中的雪山人嗎?”
自從上次亞拉法師提到雪山人之后,岳陽就從方新教授的資料中查找了關于西藏雪人的資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從十九世紀末至今,在喜馬拉雅山脈附近尋找雪人的官方明文記載,就多達上千條,各種名義的尋訪雪人考察團進山次數,比珠峰科考次數多多了。
而且,他們還發現很多有趣的東西。
比如科研學者認為,人類與雪山人有著共同的祖先,兩百萬年前,古猿從樹上下地,開創了一種全新的生存方式,南方巨猿身材高大,其中的一部分向著人的方向進化,而另一部分則分化成纖細種、粗壯種以及鮑氏種。
最初南方古猿進化成能人,就是能制造簡單石頭和工具的人類祖先,開創了人類的舊石器時代。
一百萬年前,冰河時期降臨,非洲的荒漠沙化進程加速,一支留在非洲的能人又進化成直立人,他們學會了用火,語更明朗。
非洲土地的沙漠化擴張,導致直立人不得不離開非洲,向世界各地遷徙。
中國有名的北京人、元謀人、藍田人都屬于直立人;直立人抵達歐洲稍晚一些,它們進化出德國海德堡人,進而又演化出尼安德特人。
約二十五萬年前,非洲環境進一步惡化,停留在非洲的一支直立人進化成智人,智人開始了第二次全球遷徙。
其余分散到各地的直立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進化,他們與智人共同生活了很長一段時期。
直到六萬年前,又一次冰河期到來,全球生存環境惡化,智人在勞動中,智力不斷進化,終于誕生了晚期智人,或稱新人、現代人,其外形和大腦容量幾乎與今天人類相當,并漸漸取代了未能繼續進化的直立人。
人們將晚期智人分為四個種屬:中國、東亞、美洲印第安人屬于黃種人,稱蒙古人種;歐洲、北非、南亞屬白種人,又稱歐羅巴人種;此外還有非洲黑種人、澳洲棕種人,自此形成今天的人類格局。
讓那些人類學家和藏學家感興趣的是,很多西藏的遠古傳說,竟然與人類進化史有著驚人的相似。
比如藏族人類起源傳說,由猿猴進化成人;還有雪山人與巖居人的戰斗傳說,幾乎就是智人和直立人戰斗的翻版;甚至連雪山人,也暗含了大冰河時期的內容。
因此,那些人類學家推斷,今天仍流傳在雪山各地,被許多傳說和許多人親歷過的雪山人,極有可能是在智人與直立人更迭交戰時,進化成適宜在冰河時期生存的直立人。
由于冰河的退去消融,其余大部分生存空間都被智人占據,唯有世界第一屋脊——連綿的雪山高原,保留下一小塊適宜雪山人生存的空間。
而且岳陽、張立他們通過研究還發現,整個人類的進化歷程,與方新教授所說的智慧狼王產生的過程是何其相似,簡直可以稱得上一致。
也就是說,不管什么種屬,都必須經歷這相同的過程,才能進化出足夠的智慧。
生存空間惡化、共同生活勞動、不斷的遷徙,等種群數量和對抗環境的能力都達到一定程度時,才開始定居,經過上萬年的積累沉淀,才慢慢有了變化。
安吉姆迪烏沒有這些科普知識,但他聽過傳說,從老一輩,一輩一輩傳下來的。
他道:“雪山人是這里最早的居民之一,所有的傳說都這么說。
他們的身高起碼是我們的兩倍,傳說中,雪山人有著厚厚的皮毛,在雪山上來去自如,根本不懼怕冰封和嚴寒;他們徒手就可以打翻野牦牛和雪豹一類;他們也有自己的部落,有自己生產的工具,不過比我們的工具要差些,大部分是石頭制品,也有金屬制品。
但是傳說中的內容很少,畢竟我們誰都沒有見過,許多傳說還是下戈巴族人帶給我們的。”
安吉姆迪烏給出的傳說內容如此之少,岳陽不由皺了皺眉頭,一瞥眼,看見法師在注視自己,讓他不要隨意打斷安吉姆迪烏的話。
安吉姆迪烏見岳陽沒了問題,才接著道:“其實,我們的先祖來到這里是為了躲避戰亂,到這里來的人似乎都是同樣的目的。
戈巴族人是最后一批遷來的,但卻是最強大的,雖然他們和我們一樣,都稱為巖穴人的后人,但年代相隔久遠,他們早已和我們有了很大差異。
他們占據了原本屬于雪山人地盤的最上面一層,并在圣域征調人手,修建帕巴拉,沒有哪個部族可以反抗。”
“為什么選擇最上面?”
胡楊隊長不禁問道。
第二層平臺大約在海拔四千米左右,第三層平臺就已經到了六千米附近,那可是已經接近雪線,而超過海拔五千米就不適宜人類居住了,這是常識。
迪烏大人道:“為什么?
可能是因為那里的人最少吧。
在戈巴族人到來以前,第三層平臺上似乎只有雪山人,那里的環境不太適合其他部族生活,但后來戈巴族強占了那里,那些反抗的雪山人被殺的殺,逃的逃。
后來才有傳說,戈巴族在上面找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地方,因為那里一直被冰風和雪霧包裹著,所以一直也沒有被人發現。
傳說上面有一大片地方,沒有多變的天氣,沒有可怕的白骨森林和兇猛的巨獸,距離神圣的雪山也最近,那里的草永遠是青的,那里的水永遠是暖的,那里的云永遠是白的,一年到頭,都是春天。
也有傳說,是戈巴族人造就了那一切,總之,傳說中,戈巴族太強大了,他們有最強大的武器、最強大的巫師、最強大的軍團,他們的技藝令人驚嘆,他們的智慧更是高絕,他們已經不再使用馬爾文,而是另一種文字,還發明了可以書寫文字的東西,不再寫在樹皮上,他們有可以操縱火焰的神通,還能令木頭自己行走……”說到這里,安吉姆迪烏停了下來,每每聽到這些消息,外來人都是很驚訝的。
不過亞拉法師等人似乎毫不驚訝,而是繼續問道:“后來呢?
戈巴族占領了第三層平臺后呢?”
“后來……”迪烏大人回憶道,“傳說在第三層平臺修了很多石頭城,就連那些被征召的建設者也承認那是奇跡的代表,是天上的神鷹帶來的祥瑞,我前面說的傳說也都是他們帶回來的。
但是后來戈巴族人卻死死把守著那些城堡,他們把其他人都趕了下來,其他部族的人誰都不許登上第三層平臺一步,以后發生了什么,就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了。
曾有試圖登上第三層平臺的人,但是據說那些上戈巴族人,會毫不留情地將所有登上第三層平臺的人殺掉。”
“啊,為什么這樣子?”
瑪吉忍不住叫出聲來。
包括亞拉法師在內,所有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說上去的人都被殺死了,那消息是怎么流傳下來的呢?”
岳陽質疑道。
迪烏大人道:“總是有勇士冒死前往第三層平臺,而也有幸運兒逃下來。
以前的上戈巴族人和我們大致相似,分布在各個地方,以部落群居為主,部落之間也有爭斗,所以只要在上面小心點不碰到他們,還是有機會的。
當然,這些消息都是近一兩百年才流傳開的。
根據部族古老的傳說,在好幾百年前,去第三層平臺的人,是絕沒有任何機會活著回來的,他們都一去不返了。”
卓木強巴等人面面相覷。
不對啊,這種說法和他們已知的完全不吻合。
戈巴族就是光軍,那是一支完整的部隊,怎么可能分成各自不同的部落呢?
難道是時間久遠,光軍也被分散成一個個小團體,為了取得最高統治權而相互爭斗起來?
而亞拉法師在心底更是肯定,絕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傳說錯了?
或是那些上第三層平臺的人,根本沒有上去過,不過是瞎編一氣?
“他們上去做什么?”
岳陽不解。
“做什么?”
安吉姆迪烏苦笑道:“為什么你們不遠萬里,不懼這一路上重重艱險,也要到這里來?
為什么你們同伴死傷無數,你們仍不肯回頭?
別告訴我你們來到這里,沒有一個同伴傷亡。
你們又是為了什么,一定要去第三層平臺?”
岳陽張了張嘴,安吉姆迪烏接著道:“我們,也和你們一樣,聽說最上面有神跡般的城邦,有吃不完的糧食,沒有天敵和野獸侵襲,誰不想去看一看?
我們這里的情況你們也都看到了,戰爭、天災、野獸,我們每天都在生死線上掙扎,每年都會因饑荒和疾病奪去不少人的性命。
更何況,這些年像你們一樣抵達這里的甲米人越來越多,從他們口中我們聽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廣袤無垠,用雙腿走路,就算走上十年也走不完的世界。
那些人有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語,更是發明創造出我們想都無法想象的東西。
你們可知道,生活在這里的人,是多么渴望離開這里,去外面那個世界看一看,看看傳說中會飛的大鐵鳥;看看帶著輪子,不用牛馬人力也能向前飛奔的鐵甲蟲。”
說著說著,迪烏大人的眼眶都濕潤了:“可是,戈巴族人在上面筑起了一層不可逾越的屏障,他們讓外面的人找不到這里,同時也讓這里面的人出不去。
更多的時候,普通的百姓可能會認為,那些上去之后就再也沒回來的勇士,大概是找到了出路,離開這里了吧。
雖然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還是忍不住這樣去想。
況且,大多數時候,我們還有不得不上去的原因。”
安吉姆迪烏又換了語氣,悠然嘆息道:“如你們所見,這第二層平臺天氣多變,有時一場天災,就可以讓一個部落失去收成,比如這次北方的那幾個部落,遭遇大水澇,糧食顆粒無收。
而下戈巴族人,也不是每一年都會出現的,有時好幾十年才出現一次。
為了讓部落能繼續生存下去,雅加的勇士們必須冒死去第三層盜取種子,而我們朗布的勇士則要穿過白骨森林去下戈巴族人那里。
戈巴族人的糧食永遠充裕,如果幸運的話,總是會有勇士帶著種子回來的。
不過,現在雅加可能連盜取種子都做不到了,希望雅加的部落還能堅持下去。”
“為什么?”
“三年前,末血忍的勇士前去盜糧,結果全軍覆沒,還剩下一只手和一條腿的貢布爬回了棍巴脫,他帶回一個消息,戈巴族人有了自己的王。”
看著不是很明白的外來者,安吉姆迪烏解釋道:“戈巴族原本和我們第二層平臺上這些部落一樣,他們分散在各個區域,成為一個個部落,在部落與部落之間有空隙,似乎也不怎么和睦。
可是,一旦有了自己的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意味著,第三層平臺上的全部戈巴族人,都已被統一起來。
現在只希望,他們不會將我們這些部落全部消滅掉呢。”
亞拉法師問道:“那么,下戈巴族呢?
下戈巴族是怎么回事?”
迪烏大人點點頭,道:“事實上,在先輩留下的傳說中,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不知道有下戈巴族的存在。
大約在上戈巴族人出現一百余年后,我們才知道下戈巴族的存在,據他們自己說,他們是和上戈巴族人一起來到這個地方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們留在了下面。”
“那么他們為什么會被滅族了呢?”
卓木強巴道。
迪烏大人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呢?
不過多半是和上戈巴族有關,在最近的一兩百年間,被滅族的村落,大多和上戈巴族有關。
在雅加那邊被滅族的村落更多,有時候盜取種子被發現了,就要有被滅族的心理準備。”
卓木強巴驚呼道:“怎么會這樣啊!”
很顯然,那些種子估計就是胡楊隊長所說的黃金糧食。
難道是因為土質還是別的原因,致使種在第二層平臺上的黃金糧食產了幾代之后,產量就會下降?
就算是這樣,那上戈巴族人的糧食多到吃不完,分一些給第二層平臺上的居民又會如何?
還要禁止人家去盜取,一旦發現,就滅人全族,這算什么道理?
而下戈巴族又怎么驚動了上戈巴族呢?
他們田地里的黃金糧食,根本就不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