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瑪雅:華夏文明的美洲變種2
密修一
卓木強巴將資料交給方新教授,隨后道:“教授,這次回來后,我總覺得有什么事不對,但是我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對,你能告訴我嗎?”
方新教授慈愛地拍著卓木強巴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你的心里充滿了困惑。”
卓木強巴嘆息道:“是啊,整個事情已經變得和我當初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了,從美洲回來,我感到無比疲憊,怎么會這樣?”
方新教授道:“因為你的角色已經發生了轉變,從一開始你拿著那張照片來找我的時候,一直都是我們自己在探索,去發現,去尋找。
可是,當我們加入這個特訓的隊伍之后,你的角色已經從主動變為了被動,我們一直在接受各種高難度的訓練課目,而尋找發現神廟地址的事情已經完全交給別人去做了。
我們只是這個組織中的一分子,和張立,和岳陽、巴桑、敏敏他們是一樣的,而決策權和主斷權已經不在你的手上。
他們很多事情,都并沒有告訴我們,這樣,我們就顯得更為被動,感覺像被別人操控在手中的木偶。
拿這次原始叢林之行來說,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和你還是一樣的,已經走完了全程,也不知道我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對許多事情感到莫名其妙。”
卓木強巴道:“還好,現在她又全部告訴我們了?”
方新教授意味深長地看著卓木強巴道:“那么你認為你聽到了些什么?”
教授輕拍著手里的資料道,“你認為這些資料,包括你沒拿到的那些,有多少是在網絡上查不到的?
而我們真正需要知道的,有關古格金書和卷軸里面的信息,她說了多少?
其實,你在商場那么多年,也應該多少明白一點的,人心不可測,特別是像我們這樣的團體,要想接觸到帕巴拉這樣的機密,他們肯定會對我們所有的成員都抱著善意的懷疑。
對任何人,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個樣子,與你平時的處事態度是不一樣的。
你太容易就完全信任一個人了,這可是你的弱點,強巴拉。”
卓木強巴苦悶道:“可是,我還以為,既然讓我們參加了這個團隊,多少會告訴我們一些東西的。
不是嗎?
如果對我們也抱著懷疑和猜忌,那我們怎么可以達到他們的要求和目的呢?
我記得肖恩說過,在危險的環境中,人和人是必須相互賣命才可以存活下去的,如果所有的人不把命交出來,大家捆在一起,最后一個人也活不下去。”
方新教授道:“在極端的環境中是這樣的,可是,離開了極端環境之后呢?
人,都是有私心的,像這次組成團隊,你,是為了尋找紫麒麟,他們,是為了找帕巴拉神廟,各自的目的不同,方向相同,因此才走到一起。
如果說帕巴拉神廟附近不可能有紫麒麟,或者紫麒麟所在的地方不可能有帕巴拉神廟,那么,你們還會走在一起嗎?”
卓木強巴喃喃道:“那現在該怎么辦?
我心里很不舒服。”
方新教授語重心長道:“人心,都是向善的,如果你無法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那么,試著去相信他們,除非他們確實做了對你非常不利的事情。
如今看起來,我們所掌握的資料以及我們的能力,確實不足以去尋找紫麒麟,所以,現在你應該做的,就是多學,多看,多想。
我們現在起碼知道了,至少有一個專業的團隊在為我們提供最快捷、最可靠的信息來源,有了他們的幫助,我們就好像站在巨人的肩上收集信息,踏著前人鋪好的路在前進,這對我們是有利無弊的。
其實,在一開始加入這個特訓團的時候,有兩件事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第一,就是我沒有想到你會那么爽快地答應下來,而且我認為,你既然已經答應了,就應該知道以后會出現的局面,現在看來,你當時并沒有考慮這么多。
第二,我沒有想到國家那么快就同意了這件事情,現在想起來,原來這只是當時的一個契機巧合罷了,如果不是國家當時正好有這個意向,我們那個申報材料,恐怕半年也批不下來吧。”
方新教授捋了捋頭發,沉思道,“還有,對于這個特訓團,我總是有不好的預感,或許將來有一天……當然,那一天最好永遠不會到來。”
卓木強巴知道,方新教授是想說,或許將來某一天,他們還沒能去尋找神廟,這個團體被突然解散,而他們就像廢棄的礦渣,被人一腳踢開。
方新教授又道:“不管怎么說,在這里學到的東西對你總歸是有用的,等我們真正地掌握這些技巧,就算那一天真的來了,我們可以自己去啊。”
教授看著卓木強巴,解釋道,“從知道帕巴拉神廟開始,我便做了這樣的準備,我們從神廟入手,這樣來找尋那個地方,會比我們直接從紫麒麟入手調查那個地方更容易,能獲得更多信息。
如今,是時候實施這個計劃了,我會和研究會里的專家做探討的。
我想,經過這次的事件,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將所有的信息都隱瞞起來吧。”
卓木強巴又道:“對了,關于最后那幅地圖的消息,我覺得太夸張了吧,我怎么聽都覺得,按照教官的說法,好像一戰二戰、美蘇冷戰,都和這幅地圖有密切關系,這個……”
方新教授道:“別說是你,連我也無法全信,多半是以訛傳訛,以至于到后來過于夸大。
不過我們可以朝這個方向研究研究,比如哈恩什么的,如果能找到地圖的話……還有從目前得到的信息看,本和他所帶領的隊伍似乎不只是尋找寶物那么簡單,以他的財力而論,犯不著冒這么大風險親自去尋找帕巴拉神廟,里面一定還有什么別的原因。”
方新教授目露深寒之色,緩緩道,“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
卓木強巴不以為然,找到哈恩的資料和地圖什么的,希望太渺茫了,而且好像離他們此次的目的也太過遙遠。
他岔開話題道:“對了,導師,你說說,我們自認為已經學到了很多野外生存技能了,可是為什么和教官的差距卻還是那么大呢?”
方新教授搖頭道:“不知道,或許是她受過什么特別的訓練吧。”
“特別的訓練……”卓木強巴重復了兩遍,突然道,“啊,一定是那樣!”
當亞拉法師從呂競男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發現卓木強巴站在訓練場,遠遠地向自己打招呼。
他走過去,卓木強巴開門見山地問道:“法師,教官曾接受過密修的訓練吧?”
亞拉法師有些驚訝,問道:“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問題?”
卓木強巴肯定道:“因為這次的原始叢林之行,我個人認為,作為一個普通人,再怎么訓練,他的忍耐力和意志力都不足以支持獨立穿越叢林。
而我記得古俊仁博士曾說過,他只是教過教官野外生存和一些科考的基本技能,教官的格斗和別的本事另有名師,而法師您也非同一般,加上平時你和教官接觸的時間較多,所以我認為,教官也接受過和你一樣的密修訓練。
是這樣的吧?
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向天長息,道:“競男她是珠古大師的親傳弟子,嚴格按輩分來算,我還是她的師侄呢。
她是年輕一輩密修者中,最杰出的密修格西。”
卓木強巴大喜,哪里知道密修的分級,當下誠懇道:“請讓我接受密修吧,法師,我可以接受任何考驗。”
“啊!你?”
亞拉法師再從容,也不禁略變臉色,年過四十還接受密修,看來強巴少爺對密修毫無了解啊。
亞拉法師很為難地問道,“你知道密修到底是什么嗎?
強巴少爺?”
卓木強巴坦然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它可以讓我變得更強大,擁有更強的忍耐力和過人的毅力。”
亞拉法師啞然失笑:“那自然,忍耐力和毅力原本就是密修最基礎的東西,嗯……既然強巴少爺對密修有興趣,我可以告訴你一些與密修有關的事。
密修選材很嚴格,如果有密修的資格我們稱之為貝卡,貝卡就有資格進行密修。
拉薩三大寺的格魯派僧人必須在修完顯宗‘五部大論’,完成考核后才能進行密宗修習。
考核按等級分為喇然巴、厝然巴、林賽和多然巴(或稱日然巴)。
這四個等級統稱格西,已得格西學位的僧人如再進密宗學院學習,則稱為卓仁巴,由此可逐步上升為格果、翁則、堪布、堪蘇、夏孜卻杰或絳孜卻杰,后二者在甘丹池巴(格魯派教主)去世后可輪流升任,享有至高尊榮,死后有作為活佛轉世的資格。”
卓木強巴第一次聽說,密修還有這樣嚴格的等級區分,問道:“那么法師現在是?”
亞拉法師道:“說來慚愧,我密修五十有七年,至今仍只是格果。”
卓木強巴悠然神往,格果都已經這么厲害,如果修到堪布什么的,那會是什么樣子。
亞拉法師正顏道:“所謂密修,實則是人體向自身極限的挑戰,不斷地挑戰極限,不斷地超越自我,將意志力和忍耐力發揮到極限。
說起來好似玄之又玄,其實按照現代的科學知識來解釋,就是通過密修,來調整改變自身的內環境。”
卓木強巴一臉茫然,亞拉法師解釋道:“和醫學上不同,我們密修者將整個身體的內部稱作內環境。
人體的神經,大致分為兩大系統,現在醫學稱為動物神經和植物神經。
動物神經使你的意識控制你的全身動作,比如說話,動手,轉眼珠,這些都屬于動物神經控制的范圍;而植物神經,則是你身體某些器官的自身控制系統,不受你意志的控制,諸如心跳,胃腸消化,激素分泌,不管你有無意識,植物神經都會保證那些器官持續運作,它們控制著你身體的內部器官。
而事實上,這兩個系統又不是完全分開的,它們是相互關聯的一個整體。
舉個例子,人在黑暗的環境中,如果感覺到什么恐懼的事情,當你把你所看到的、所聽到的、皮膚所感觸到的信息傳回大腦,大腦馬上會讓機體做出反應,植物神經開始運作,你分泌的腎上腺素增加,使你心跳加快,瞳孔散大。
瞳孔散大,是為了幫助你在黑暗中收集更多的光芒,看到更多的東西;心跳加快,讓你的血液充滿氧氣,輸送到全身各處,使你的肌肉充滿爆發力,隨時可以為逃走或反抗輸出最大動能,植物神經和動物神經以這樣一種協調的關系促使你的身體對各種環境做出最佳的應對。”
卓木強巴似懂非懂,很認真地聽著,亞拉法師嘆氣道:“可惜,人們過多地依賴動物神經,而將植物神經放任自流,對自身內部器官的協調從來不去過問,只有出了問題的時候才會去看醫生。
所謂密修,就是通過人為的環境改變,和呼吸改變,來打開意識和植物神經之間的那道隔閡,讓你的意識可以直接控制你的植物神經。
許多修身養性的東西,其實都是這個原理,諸如氣功、瑜伽,它們都是通過接觸自然和調整呼吸來達到改善內環境的目的,通過改善內環境而使身體內外協調,趨于完滿,這,才是真正的健康。
很多人外表看起來強壯,其實內環境一塌糊涂,他們一直都處于自己并不知曉的亞健康狀態,疾病隨時會困擾著他們。
現在,你照我說的做,吸氣——持續吸氣——感覺你的胸腔在擴大,你還能吸入更多的空氣——繼續,不要停——好,屏住呼吸——堅持——再堅持——”
隨著亞拉法師的要求,卓木強巴憋了一肚子氣,半分鐘后就開始面紅耳赤了。
亞拉法師又道:“好——現在開始吐氣,慢慢的——慢慢的——盡量放緩你的速度——就像感覺春天的微風從你口中吐出,徐徐地,一刻不停地——”卓木強巴伸長了脖子,難受地吐著氣,終于快堅持不住了,哽噎道:“我快,沒氣啦!”
亞拉法師又道:“好,用盡力氣,猛吸一口氣,快吐,快吐,趕緊全部吐出來。
再來一次,用力吸,馬上吐,好了,現在你恢復你平時的呼吸吧。”
亞拉法師微笑著問卓木強巴道,“現在有什么感覺?”
卓木強巴道:“我的頭有些暈。”
亞拉法師道:“還有呢?”
卓木強巴道:“心跳得好快!”
亞拉法師道:“這,就是密修的一種根本之術,和氣功瑜伽一樣,通過吐納使你的內環境發生了改變。
當然,我教你的并不是什么真的吐納之術,只是一個簡單的試驗罷了,讓你知道,通過你動物神經的改變,可以調整你的植物神經做出相應的改變,以后不用再試了。
而我們密修,就是抗拒一切外在誘惑,將身心都調整到意識控制的至高境界,簡單說來,就是讓你學會控制自己的心跳和脈搏,控制自己胃腸的蠕動,控制血液的流向和流速;修煉到較高層次的時候,能自己控制骨骼關節的脫離和結合,控制體液的排泄和吸收,控制外界一切刺激對身體造成的感覺。”
卓木強巴問道:“那么修煉到更高層次呢?”
亞拉法師一驚,喃喃道:“不知道,我只是聽說過較高層次而已,更高層次——我未曾聽說過!”
同時心道:“似乎我自己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呢,強巴少爺到底在想什么?”
卓木強巴喜道:“太好了,我感覺密修對我來說,非常的必要。”
亞拉法師道:“氣功吐納以養生,就好像從易到難,從輕到重,逐步加強對身體的鍛煉,以抵御疾病;瑜伽呼吸以怡情,通過與自然的心靈接觸使你心胸開闊,心情愉快,而達到舒緩疲乏,使身體不容易得上疾病;而我們密修,則是通過殘酷的以肉身挑戰不斷改變的自然,就好像一劑猛藥,要將體內容易導致疾病的危險因素一刀切掉。
氣功和瑜伽,人人都能練,因為它們從簡入繁,遵循自然,上手容易,練成者難;但是密修,不是人人都能練的,它以雷霆手段,一開始就通過自然淘汰來挑選體質合格者,達不到要求的人,往往在入門挑選時就落下一身傷病,終身難愈,而且,還有致命的危險。
就算能通過挑選,以后的訓練也是呈階梯式上跳,隨時有可能跌得粉身碎骨。”
卓木強巴驚道:“有這么危險嗎?”
亞拉法師道:“植物神經遵循自然,而我們密修者,為了達到用意識來控制植物神經,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違反自然,很多人的身體過不了這一關,后果都很可怕。
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曾經有一個強壯的青年想進行密修,我們對他進行餓鬼道的考驗。
你也該知道,人餓了就會想吃東西,這是一個自然的生理反應,所謂餓鬼道,就是抵抗饑餓。
誰知道,才過去四個小時,他就抵擋不住昏死過去,雖然經過全力搶救,最終也沒能救回來。”
卓木強巴懷疑道:“怎么可能?
抵抗饑餓很簡單的嘛,就算一個普通人四五個小時不吃東西也不會出現什么大的問題啊?”
亞拉法師輕輕苦笑,道:“你以為餓鬼道的考驗像你想象的那般簡單嗎?”
密修二
在卓木強巴懷疑的目光下,亞拉法師慢慢地解釋著:“饑餓的本能,并非來自幾小時就進一餐的習慣,人會感覺到饑餓,是一個復雜的生理過程。
你也知道,人一刻不停地在運動著,就算你坐著,你躺著不動,你的心還在跳躍,你的血液還在流動,它們的運動,需要什么?
需要的是能量。
而我們吃的東西,部分便轉化為這些器官需要的能量,先被由大分小,再分得更細,最后化作糖類,輸送到各個器官,在器官的細胞作用下,分解出碳氫氧等物質,供身體燃燒,釋放熱能。
當身體將食物提供的能量用光的時候,便通過植物神經向大腦發出信號,表示饑餓。
這個時候,全身的器官發出了沒有動力的疲憊信號,已經空空如也的胃發出了需要填滿的信號,一刻不停蠕動的腸道,也發出了需要找工作的信號。
所以,你會覺得全身乏力,所以,你會覺得腹中饑餓,所以,你會覺得腸鳴如鼓。
而我們密修者的餓鬼道,所接受的考驗是,在你饑餓的時候,讓你繞著一張圓桌緩緩跑步,而圓桌上,會不斷放上剛剛出鍋的,你最喜歡吃的食物——”
“啊……”卓木強巴叫了起來。
這個考驗未免太殘酷,忍著饑餓跑步,還要看著那些最美味的,而且伸手可及的食物,這對意志力的要求太高了,能堅持四個小時,確實已經達到了生理的極限,可是,怎么會死掉的呢?
亞拉法師繼續道:“食物會一直更替,以保證它的新鮮性和對你視覺嗅覺的沖擊感。
而饑餓的人,出于本能生理反應,他的胃部,會分泌出胃酸,那是一種ph值為1的強酸。
胃的內部有一層黏膜,會保護你的胃不被這種強酸所吞噬,可是,如果一直忍耐饑餓,讓胃酸持續分泌的話——”
卓木強巴瞪大了眼睛,他已經知道亞拉法師要告訴他什么了。
亞拉法師無比憐惜地說道:“唉,那個青年就是忍耐力太強,而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內部臟器,當我們打開他腹腔的時候,他的內臟已經有三分之一,被他自己分泌的胃酸給腐蝕掉了。
他的死因可以說是——因為饑餓,他自己把自己給吃掉了!”
亞拉法師盯著臉色發青、陷入恐慌之中的卓木強巴,一字一句地問道:“縱使這樣,你也還要接受密修嗎?”
過了許久,卓木強巴遲緩而堅決道:“我愿意!”
亞拉法師皺起眉頭,遲疑道:“如果強巴少爺堅持的話……我們可以進行一個試驗性的考查,來測試你的毅力程度,你看如何?”
聽說卓木強巴要接受密修,張立、岳陽等都來為他打氣,呂競男從一開始就一直搖頭。
亞拉法師為卓木強巴準備的試驗性密修入門考察,其內容是抵抗困意。
在亞拉法師的要求下,卓木強巴一夜沒睡,而且被要求劈了一夜木柴,第二天清晨,在眾目睽睽下,走進了亞拉法師為他挑選的一間小石屋。
亞拉法師道:“人都需要睡覺,在不睡眠的基礎上,會導致一系列生理功能紊亂。
這項考查,并不能幫助你的機體變得不知疲勞,只是考查你的機體,在疲勞狀態下,能保持多久的清醒。”
這是一間石屋,亞拉法師在門窗上做了手腳,屋內空氣流通,但是沒有絲毫光亮,關上門,連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
卓木強巴被綁在屋正中一根石柱子上,據說這種緊迫感可以使人更為清醒,而他的頭頂正上方,亞拉法師放了塊融冰,他與柱子之間,則隔了一床足夠厚,非常軟和的棉被。
亞拉法師交代道:“當我關上門之后,這里會成為完全黑暗和無聲的封閉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你的困頓程度被誘發到最大,但是因為站立和束縛的關系,也可以使你能調整自身的心理緊張度來抵御那種困乏,而這根柱子上方有一塊冰,估計每半個小時會有一滴融化的冰水滴在你的頸項部位來幫助你提神。
你也可以通過計數滴落的冰水來確認你在這里的時間。
你的右手套了一個感應器,你不需要用力,只需要讓手指觸摸到感應器就行了,當你完全喪失意識的時候,也就是進入深度睡眠狀態,手指離開感應器一段時間,我們就會知道,這門也會自己打開,看看你能堅持多久吧。
祝你好運,強巴少爺。”
門被關上了,在封閉的環境中,沒有聲音,沒有光,只有自己平靜而安詳的呼吸。
剛開始,卓木強巴還能保持自己的清醒,可是,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并沒有看多久,就變得無比疲憊,眼皮重重地直想向下耷拉。
卓木強巴不由想起了亞拉法師的話:“人的眼睛一旦睜開,它就從未停止工作,它會不斷地尋找,搜集可以傳達給大腦的信息,在絕對的黑暗和絕對的光亮中,無法得到任何信息,它便會罷工。
當你在黑暗中,眼睛疲勞得無法睜開的時候,就閉上眼睛,否則,可能導致失明。”
卓木強巴已經閉上眼睛,雖然仍站立著,可是完全遁入了睡眠的姿態,在這樣的姿態下,要保持神志的清醒就更不容易了。
他還有感覺,拇指依然搭在觸摸式感應器上面,可是那種沉沉的睡意源源不斷地襲來,他對周圍環境的感覺正在慢慢消失。
卓木強巴仿佛又回到了莽林之中,在那一片死寂的黑暗叢林,陰暗,冰冷,沒有一點星光,連風都是靜止不動的。
可是,強大的恐懼感襲來,他反復地告誡自己:“不能睡,一定要走出去,一定不能睡。”
對,要堅持到底,一定不能睡,卓木強巴晃了晃腦袋,大腦感覺到一陣鈍痛,沉重無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卓木強巴又睜開了眼睛,四周還是一片黑暗,空氣冰涼,一絲絲寒意從鼻腔被吸入肺部,熱氣又從肺里呼出,卓木強巴這時才明白,亞拉法師將他束縛在這根石柱上的真正用意。
如果可以動一動手腳,活動一下筋骨,人為地制造一些疼痛的感覺,一定可以抵抗一些睡意,可是如今,一動不動的姿勢,正好滿足睡眠的需求。
他昂起頭,頭頂也是一團漆黑,什么也看不見,卓木強巴心想:“不是說半小時就有一滴冰水從上面滴下來嗎?
為什么都過了這么久,還沒有絲毫動靜呢?”
突然,他又想起亞拉法師告誡的另一句話:“在黑暗中,人們很快就會失去對時間的感覺,黑暗會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原本沒有時間。”
卓木強巴暗自心驚:“難道說,我自己感覺過去了這么久,其實,只是過了十幾分鐘,還不到半小時嗎?”
亞拉法師的話依舊回響在耳邊:“一次良好的睡眠,你會感覺剛閉上眼睛,然后再睜開,天已經亮了;而一次痛苦的睡眠,你輾轉反側,已經過去半天,而黑夜的星辰依然閃爍,好像時空凝固。”
卓木強巴又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沒想到,挑戰人類的極限,并不是絕水絕食,僅是簡單的挑戰睡眠,就有這樣大的難度。
這還僅是試驗性的資格認證,連這個都無法堅持下去,還談什么密修?
有莽林的經驗,卓木強巴知道,必須依靠痛楚,才能緩解睡意,可是,如今雙手被縛,背上還塞了一床棉被,如何才能制造痛楚呢?
卓木強巴咬緊了自己的下唇,嘴里,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那種微咸,有些回甜的特殊味道,每個人都能察覺出。
卓木強巴閉目凝思著:“出血了,我已經咬破了嘴唇嗎?
可是,為什么沒有痛的感覺,感覺好輕微,啊,難道我真的要睡著了?”
亞拉法師說過,“在深度睡眠中的人,就算用針扎也不會醒來,因為你的意識已經自我關閉,通過動物神經傳達給大腦的信息通道被阻斷,你感覺不到疼痛。
良好的睡眠,等于對自身的一次麻醉。”
頂著棉被的卓木強巴開始頻頻點頭,他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可是,手腳,整個身體,都開始不聽使喚,大腦里的意識在逐漸模糊。
就在此時,像一根針,從背脊骨扎了進去,隨后,一陣冰冷刺骨的感覺,在全身泛化開來,卓木強巴猛地一驚,突然又恢復了清醒,回憶起剛才的感覺,他知道,第一滴冰水,已經滴在了自己大椎穴附近。
可是沒多久,體溫很快將冰水的寒意全部驅除,柔軟的棉被給肌膚帶來柔和而溫暖的摩擦,卓木強巴用盡辦法,意識還是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沒想到,這種突然的冰水提神,就好像一次性將體力透支,反而更容易疲倦。
抵御這種將睡不睡的感覺,就好像走在一根極細的鋼絲上,要用盡全身力氣來控制平衡,可鋼絲下面并不是萬丈深淵,而是厚厚的棉被、無數的美女、豐盛的食物,要在這樣的鋼絲上待得長久,實在難于登天。
卓木強巴終于領會了密修的奧義,同時明白為什么亞拉法師說密修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要抵御痛苦并不難,只需要一顆堅定勇敢的心,可是,要抵御溫柔,需要付出的忍耐力,就非人人都能做到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卓木強巴感到眼前一亮,他趕緊睜開眼睛,眼前明晃晃的一片,許久才恢復視力,那道石門,竟然被打開了!卓木強巴無力地垂下頭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卓木強巴是被張立和岳陽架出石屋的,連他自己也無法相信,為了抵御睡意,竟然耗盡了他全身的力量。
從張、岳兩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卓木強巴的表現很失望。
陽光下,亞拉法師笑吟吟地看著卓木強巴,拿著手中的計時器道:“五十六分鐘,不錯了,已經很不錯了。”
唐敏為卓木強巴拭去嘴角的血跡,關切道:“怎么會弄得這么慘?”
卓木強巴沒有回答唐敏,心中只是想:“居然才堅持五十六分鐘,怎么感覺就像在地獄里待了好幾年。”
他突然看見遠處,呂競男正往回走,他問道:“法師,教官也接受過類似的試驗嗎?”
亞拉法師道:“哦,沒有。
這是當年我開始密修后,自己想出來的一種資格認證辦法,因為不能通過大師們的同意,所以我把它稱作試驗性認證。
除了我,你是第一個接受這種試驗認證的。”
卓木強巴問道:“那么當年,法師你自己,堅持了多長時間?”
亞拉法師道:“因為當時我已經擁有了密修資格,并正式開始密修,所以我堅持的時間要稍微長一點——”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個小時?”
卓木強巴問道。
“不,是三天。”
卓木強巴感到一陣虛脫,頭一垂,再也無力抬起來,他,已經睡著了。
醒來后,已經是黃昏,卓木強巴沉默著,正如導師曾告訴過他一樣:“有些事情,需要天賦,人力不可強求。”
卓木強巴有自知之明,如果說鍛煉外部的肌肉力量,他或許能達到中上,但是密修,自己的資質只能說平庸,甚至是低劣,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棄。
亞拉法師來到房間詢問:“強巴少爺,現在你想告訴我點什么嗎?”
卓木強巴道:“嗯。”
他望著亞拉法師的眼睛,自信和執著在不經意間流露——“我想再試一次”。
亞拉法師一窒,良久方道:“如今,先把基本的科目學好,這才是你需要學的東西。
如果這次考察結束之后,強巴少爺還想進行密修的話,你可以去色拉寺,一零九號禪房,找丹珠法師,就說是我讓你去的。
丹珠法師算不上密修者中的第一人,但他絕對是密修者教師中的第一人。”
卓木強巴不知是喜是憂,心中對亞拉法師又多了幾分感激。
此后幾天,他們開始恢復性訓練,同時在醫院接受一個月的身體恢復治療,并且每周一、三、五、日,都要到專業心理醫生那里接受心理恢復治療,要求他們堅持半年甚至更長時間。
在剛開始恢復的幾天里,大家吃飯的時候,發現卓木強巴拿著筷子老打架,有時連夾菜都夾不穩。
岳陽好奇地問道:“強巴少爺,你的手怎么啦?”
卓木強巴冷靜地答道:“手抽筋。”
岳陽更加奇怪了,問道:“怎么會抽筋的?”
卓木強巴面露恨意,一字一頓道:“罰,抄,一,萬,遍!”
張岳二人居然歡欣鼓舞,顯得非常高興,卓木強巴哭笑不得。
此時,在費城郊外,有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式建筑,這是莫金在美國眾多居所中的一個。
他個人比較喜歡這里,里面的裝飾都是他親手布置的,但索瑞斯很討厭,這里過于陰暗,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倒像一座古墓,就連這里的風都格外寒冷。
而且莫金將他從古墓里掘出來,以及從古玩市場淘換回來的東西,一股腦兒全擺在顯眼的位置,使這里更加顯得陰氣森森。
索瑞斯相信這樣的話,那些古墓里的東西,因為埋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太久了,那些不散的陰魂都聚集在上面,和那些東西待久了,活在陽世間的人也會遭受其害的。
但是為了和莫金一起研究那幅好似中國的地圖,他不得不搬來了這里,如今這座陰冷的宮殿,加上索瑞斯那些可愛的小生命,變得更像巫師的城堡了。
大廳里放了一張平板大桌,像張乒乓臺似的,塑封好的那幅古地圖放在正中,旁邊有一張接近兩米長寬的繪圖紙展開,上面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地名,莫金一手拿尺一手拿筆,像個工程師一樣在上面圈圈點點。
這張從瑪雅地宮中取出的地圖上,全是讓人看了就眼花頭暈的符號,就索瑞斯而,那些符號就像最古老的一筆畫符號,胸形、茄子形、梯形、箭頭形等等,都用一筆串在一起。
索瑞斯看著這些符號,感覺就和瑪雅地宮里的那些符號一樣艱澀難懂,而莫金還煞有介事地作思考狀,不由詢問道:“這些是什么?
是藏文嗎?”
莫金咬了咬筆桿,道:“嗯,有些符號應該是文字,你看,大多數的地方符號排列都很工整,而且有重復,這些就應該是文字。
而另外一些,看起來像是畫的什么東西,或許是表示標志性的山體形態?”
索瑞斯道:“你……你肯定是藏文?
我好像沒見過這種藏文啊。”
莫金道:“這不奇怪,你沒見過的藏文多了。
藏文發展千余年,如果從象雄馬爾文算起,都有兩千多年了,不同時期,不同教派,都有不同的字體。
同樣是藏文,字體估計不下百種,有些彼此間完全不同,無法通用。”
索瑞斯臉色沉下來,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指著地圖道:“字體不下百種?
你,你認識幾種?
還有,你能把這些符號,哪些是文字,哪些是畫的圖像區分出來嗎?”
索瑞斯清楚,如果你不了解,那么,一種古代的文字,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種相當復雜的密碼,如果僅僅是掌握了幾個有限的符號,那么要破解文字密碼,難如登天。
莫金眨巴著眼道:“沒關系,我們有專家……”他又揉了揉眼睛,確實已經眼花繚亂了。
印加創世神之謎
一個月后,國家另外有科考項目,艾力克要回歸國家隊,臨別前,大家聚在一起,依依惜別。
餐后歸眠,卓木強巴又來到他和艾力克第一夜談話的地方,星空依然璀璨,艾力克依舊矗立在微寒風中,遠遠注視著燈火明滅的軍營。
“你也在這里啊,毛拉大哥。”
卓木強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