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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叢林危機2

      這話一出口,馬上得到了響應:“別開槍,我們是旅行團的。”

      “我們只是路過,什么都不知道。”

      “請不要開槍,我們一定配合你們。”

      “我是庫圖,我們和桑利森團長是好朋友,你們是哪個分隊的?”

      ……

      聽到七嘴八舌的聲音,反而什么都聽不清楚了,巴桑吼道:“不要吵!派一個人出來說話!”

      這方法很管用,很快船上的人都安靜下來。

      中間那條船上有人道:“長官,我,我能站起來說話嗎?”

      卓木強巴見說話的人很吃力地在喊,便道:“你,過來說話。”

      一人站起身來,霍然有鶴立雞群的感覺,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五以上,這名白皮膚男子有一頭銀發,一張刀鋒俊朗的面孔,一雙干凈白皙的大手,一雙湛藍深邃的眼睛,就像一名溫文爾雅的學者。

      當他來到卓木強巴他們身邊時,給他們的第一感覺是:溫和,穩重,受過高等教育。

      白色禮帽,白色短袖襯衣和短褲,白涼皮鞋,白襪,一身衣物干凈整潔,舉止之間更顯得彬彬有禮。

      來人紳士地扶了扶白禮帽,然后說道:“我叫肖恩,我們是一個自發組織的旅游團,團員來自各個行業,各個國家,我們是打算探查普圖馬約省的河流與叢林中動植物分布的。

      啊,這蜘蛛是一只紅玫瑰,它真可愛,對不起,我可以為它拍照留念嗎?”

      那種愛爾蘭口音聽了一定會讓女孩子著迷。

      這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說話有條不紊,簡短地將他們出行的目的、行程、人數等一一闡述清楚。

      四人耐心地聽著,不可否認,肖恩的語音有一種讓人寬心的魔力。

      僅是在他說到普圖馬約省的時候,岳陽尖叫著幾乎跳起來:“什么!普圖馬約省!這么說我們一直在哥倫比亞境內!”

      原來,這是一個通過互聯網相互認識并組織在一起的自發旅行團體,或者說是戶外全自費探險團,他們自稱驢友,據說是一名叫啟特的亞裔男子發起組織的,共十五人,包括亞洲四人,歐洲七人,美國兩人,還有兩名來自非洲的朋友。

      他們從中美洲的尤尼伯半島登陸,開始沿著瑪雅文化的足跡橫跨洪都拉斯、墨西哥、危地馬拉等國,隨后來到哥倫比亞,準備從查拉皮塔沿河而上,穿越普圖馬約省,進行一次原始叢林大冒險。

      剛開始一直說話的那人是他們聘請的叢林向導,叫馬克,會說西班牙語和英語。

      岳陽問道:“你們有十五個人?

      為什么船上只有十二個人?”

      肖恩解釋道,除去馬克不算,還有四人乘坐另一條船,包括了這次活動的組織者啟特,剛才他們逆河而上時,突然遭到武裝分子的襲擊,大家被打散了,幸虧馬克和游擊隊很稔熟,他們才逃過一命,后來這一路上都是靠他打通關節。

      他表示,這次叢林之旅的危險程度比預期的要高得多,因為聽說這里的原始叢林保持狀態最為完好,所以才計劃來這里考察,卻沒想到原來這里完好的狀態是這樣保存下來的,下次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卓木強巴四人一商量,覺得肖恩這個人說話很誠懇,應該不是在說謊,不如放他們走;可是又怕有人告密,特別是那個馬克很可疑,總是用一種不友好的目光在打量他們。

      這時肖恩突然道:“啊,你們該不會就是……就是那四個人吧!”

      巴桑一把揪住比他高得多的肖恩,惡狠狠地道:“哪四個人?

      你們都知道些什么?”

      肖恩舉起雙手以示無惡意,道:“別,別介意。

      我們只是在來的主河道上遇到了盤查,游擊隊在找四個持有武器的亞洲人,一路上遇到了三次盤查,還攔河架了一道臨時關卡。

      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們絕對不會泄露你們的行蹤。”

      那雙誠摯的藍眼睛,真讓人不敢正視,肖恩仿佛看穿了四人心思,近乎起誓般表白他的心跡。

      “怎么辦?”

      四人嘀咕商量了一下。

      卓木強巴指著馬克道:“你們可以離開,但是那個人,得留下來。”

      肖恩大皺眉頭,囁嚅道:“可是,如果這唯一的一名向導留在你們身邊,我們這十多人,全都無法和林子里的游擊隊交涉啊。

      不如,你們同我們一起走吧?”

      望著肖恩那雙眼睛,四人大感為難。

      如果和這些人一齊走,難免會連累他們;如果把馬克帶走,這群人也難離開游擊隊的勢力范圍。

      而據肖恩的介紹,這些人里面,有動物學家、植物學家、水文地理學家,囊括了各領域的人才,如果說讓他們都置于險地,除巴桑外的三人良心上怎么都說不過去。

      最后,在肖恩的建議下,馬克用了當地的信仰起誓,表示不會泄露他們的蹤跡,這群旅客被安全放生,但對于卓木強巴他們而,這無疑又埋下了一顆炸彈。

      根據肖恩提供的線索,他們小心地避開有游擊隊巡邏并設有關卡的河道,在叢林中穿行。

      又是一陣巨大的嘯聲傳來,四人剛剛隱蔽好,一只黑蜻蜓就從頭頂飛過,但是這次,他們感到沒有前幾次那么安全。

      直升機飛過后,巴桑陰郁道:“其實完全可以收繳他們的通信工具,再把他們綁在林子里,等他們被人發現,我們已經走到足夠安全的地方了。”

      張立不同意道:“可是,在這樣的叢林中,他們恐怕沒等到被人發現,就已經全死光了。”

      巴桑冷冷地道:“如果那個馬克將發誓當放屁,或者里面任何一個人說錯一句話,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全死光了。”

      卓木強巴打斷道:“好了,發生過的事情沒有爭執的必要。

      不過那個肖恩,是愛爾蘭人吧,聽他的談吐,好像很博學的樣子。”

      四人依然攀樹蕩繩,一邊快速前進,一邊交流著,雖然時間很短,但是肖恩的文雅和他那頭銀發,給四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同時,跟在四人后面那道甩不掉的灰色身影,也在暗暗琢磨:“那個白頭發的,看背影好像在哪里見過啊?

      奇怪,怎么會想不起來呢?”

      離開那個奇怪的自費旅游團體兩小時后,四人東行有五公里左右,漂過三條小河,穿越兩片叢林,當他們踏入第三片叢林后,就感覺不對勁了。

      這片叢林,比前面的叢林要大許多,越往深處走,越感覺找不到邊際,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抵達了叢林的核心位置。

      潮濕悶熱的天氣,遮天蔽日的林木,踏在松軟的土地上,四周的光線明顯不足,沒有陽光透過密葉灑下點點光斑,四人就只能借助電筒前進了。

      “咕咕咕……咕咕咕……”類似夜鳩的叫聲有節奏地響起,更為這片黑森林增添了幾分神秘。

      岳陽將羅盤取出來,疑惑地道:“我們的方向應該是正確的,可是為什么會在哥倫比亞境內呢?

      難怪會有那么多游擊隊追著我們,原來根本就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張立道:“或許是第一次被游擊隊追擊的時候就越過了界河吧。”

      岳陽道:“不太可能,這些從安第斯山脈發源的河流,流向都是從西往東南方向,我們不可能轉向北上的,如果說哪里出了差錯的話,只有可能是我們在叢林里徒步穿越時方向錯誤了。”

      其實,四人第一次聽到他們是在哥倫比亞時,都還感到很幸運,因為他們完全按照錯誤的地圖在前進,居然還是能走出叢林,只能說這里的水系和叢林都太相似了,用不用地圖幾乎都一樣。

      攀爬騰躍蕩了半小時,四人體力畢竟有限,落在一塊空地上休息,岳陽從一棵三十公尺高的樹上滑下來,說道:“這片林子好像大了些,我還是沒看到邊緣。”

      巴桑沉聲道:“這可糟糕了!”

      四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前面的林子太小,雖然有些野生生物,但是不適宜大型食肉動物生存,如果這片叢林足夠大,又鮮有人跡的話,極有可能遭到大型食肉動物襲擊,不說碰到美洲豹、美洲獅那樣的家伙,就是來一群野豬,幾只蜜熊,暗伏的美洲蜥,冷不丁躥出一條蝰蛇,都足以讓他們手忙腳亂好一陣的。

      林子外的河道邊上,索瑞斯站在附近最高的一丫樹梢頂端,放眼望去,綠色望不到邊,他搖頭道:“這么深的叢林,也敢一頭扎進去,這些家伙到底有沒有野外生存經驗。

      而且,那里面明明就已經布置好了……”

      四人四方圍坐著,補充水分積蓄體力,頭頂不時枝葉搖晃,一個個黑色身影躥過樹梢,距離太遠,動作又快,根本看不清體型,或許是倭狨,也有可能是黑猩猩。

      在分析可行的逃走通道時,“嗒”的一聲,一只小青蛙不知從哪株樹上跳下來,正落在地圖中央,岳陽正準備放下地圖伸手去擒,卓木強巴飛起一腳,將地圖帶青蛙一同踢飛。

      從他沉重的呼吸就知道,岳陽可能又是從死亡線邊緣擦過。

      雖然這片叢林隨時隨地都有不知名的毒物出現,但岳陽愣神片刻,臉色馬上刷地白了,那可是知名毒物,美洲十大劇毒之箭毒蛙。

      黃金色皮膚和黑色條紋是它給所有侵食者的警告,體型小巧可愛,體長很少超過十公分,顏色有寶石紅、寶石藍、金黃等,大多是鮮艷亮麗的色彩,喜歡生活在陰暗的叢林中心地帶,能上樹,土著常用它表皮分泌的毒素熬制毒汁,涂抹在箭頭上獵殺動物。

      張立道:“這蛙一般不獨自棲息。”

      抬眼望去,四周樹上都潛伏著各種迷人絢麗的顏色,綠如翡翠,紅如雞血,黃似黃金,藍如藍鉆,它們的長相更是如粉雕玉琢,讓人看了就有一種捧入手中摩挲觀賞的沖動。

      偏偏它們劇毒無比,而哥倫比亞的箭毒蛙亞屬科克蛙,表皮分泌的毒素更是駭人,只需用萬分之三克就能致人死命。

      卓木強巴小心地避開箭毒蛙棲息的樹干,讓身后的人保持隊形,同時道:“看來我們闖入人家的休息區了,還是換個地方比較好,不然,它們給你一個熱情的擁……”話音剛落,“吧嗒!”

      一個東西落在卓木強巴頭上,卓木強巴正準備伸手撥開,卻突然察覺到什么似的,手停在半空沒有動彈,而張立也同時叫道:“別伸手碰!”

      卓木強巴轉過頭來,問道:“是那個東西嗎?”

      岳陽道:“金色的,黑色斑點,看上去很漂亮。”

      張立出主意道:“快低頭,它自己就會跳走的。”

      巴桑則舉起了槍,道:“不要動,相信我。”

      卓木強巴道:“信你才怪,還是低頭讓它自己跳走比較靠譜。”

      說著頭一低,那只金色箭毒蛙反而死死拽著卓木強巴頭發不放,腳蹼用力扒拉著卓木強巴的頭皮,保持身體不掉下去。

      卓木強巴對前頭的張立道:“來,幫我弄下去。”

      在他前面的張立反而退了一步,道:“強巴……少爺,它,它,它盯著我看呢,我心里比較發毛,還是,還是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

      卓木強巴道:“怕什么,它不受到侵害,不會分泌毒素傷人的。

      岳陽,你來。”

      岳陽拿著m4槍管支了支,那箭毒蛙鐵了心和大家過不去,牢牢占據這片江山,就好像是它的窩一樣。

      岳陽捅了它兩下,它有些火了,氣鼓鼓地抬起頭來看著岳陽,大有一躍之勢,岳陽趕緊退了兩步,苦笑道:“強巴拉——”話音未落,“嘩啦啦”聲響,岳陽不知道踩上什么東西,一根樹藤綁住他腳踝,將他倒吊起來,頃刻間就已離地好幾米……

      驚魂殺人蜂

      毫無預兆,岳陽被突如其來的藤蔓植物纏住,給倒吊起來,一時間手足失措,槍也掉落。

      巴桑眼疾手快,拔出獵刀,“嘣”的一聲,飛刀斬斷樹藤后又深深地插入樹干上。

      岳陽才剛剛落地,槍聲就從四面八方響起。

      卓木強巴猛一甩頭,那只箭毒蛙被迫跳走,四人心無旁騖,都是就地一滾,各自找地方隱蔽。

      各自找棵大樹依靠,槍聲不斷,一時間不知道周圍有多少敵人,子彈打得樹皮四濺,彈在臉頰上生痛。

      卓木強巴還算幸運,那只箭毒蛙已經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

      相比之下,張立就比較倒霉了,他藏身的樹干上,一只寶石藍色的箭毒蛙正悠閑地往上爬,與張立的頭部相隔不過十厘米,而且大有朝這邊靠過來的趨勢。

      四周流彈飛射,那青蛙與張立距離這么近,既不敢開槍,也不敢用刀,更不敢換個地方躲避,張立只得哀求道:“大哥,別靠這么近啊,給點面子好不好?”

      那只寶石藍的青蛙小眼瞪大眼地瞪著張立,還眨了眨眼,表情很曖昧。

      敵人火力十足,很快讓四人聽出一些端倪,岳陽打手勢道:“半自動步槍型號的武器有六把,輕型沖鋒型武器有五把,還有兩挺輕機槍。

      東西南三方都有火力點。”

      也就是說,敵人至少有十三個人,而且早就埋伏在這里了。

      雖然留著北方沒有人,但很可能是敵人故意設下的圈套。

      卓木強巴首先就想起了馬克那張狡詐又陰險的臉,發誓時那閃爍不定的眼神,不由心頭大罵。

      過了一會兒,敵人停止攻擊,巴桑準備還擊,剛從樹后探頭,又被兩顆子彈打了回去。

      只聽林子里有人用蹩腳的英語大笑道:“哈哈哈,這附近的叢林里都設有埋伏,沒想到是我們運氣好,搶先截住了你們。

      嘿,中國人,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吧,我們是不會殺你們的。”

      身份被暴露,卓木強巴等四人當然大吃一驚,特別是卓木強巴,思維快速地運轉著。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現的漏洞?

      莫非是呂競男搞的鬼?

      沒理由,這幾天的追殺絕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呂競男再怎么也做不到這一步。

      是霍爾門和克薩被逼供說出來的?

      也不太對,他們對自己一行人知之甚少,而且,被追殺的理由欠奉。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理由了,那群躲在暗中的神秘人,早在可可西里就一直跟著自己,似乎是想拉自己入伙的那個人。

      可是,想拉自己入伙,上次他自己行動還說得過去,這次竟然跟著自己跑這么遠,還聯合游擊隊和毒販子的武裝力量,用得著這么大費周章嗎?

      自己不能給他們提供什么有實際價值的東西啊?

      林子外面見沒有反應,又喊道:“只要你們把武器扔出來,我們保證不會開槍,我們是正規的軍事力量,說話絕對算數。”

      “鬼才信你。”

      四人幾乎是一樣的心思,可是敵人的火力鎖定了他們的藏身之處,根本出不去,避不開。

      如果是對抗圍攻,煙幕彈、閃光彈,或者有幾枚手雷,都可以沖出一條路來,可是他們這次只是穿越叢林,根本沒考慮會發生這么大規模的火并,而且就算考慮到了,也弄不到那些武器。

      他們手上除了槍以外,就只有刀,甚至連可以扔的石頭都沒有,所以現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時想不出辦法來。

      岳陽對張立瞪瞪眼,張立沒反應過來,只見岳陽又不停地努嘴,張立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岳陽對著他旁邊的箭毒蛙大加暗示。

      張立瞪大了眼睛,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比畫道:“讓我把這個家伙扔出去!沒門兒!”

      通過敵人的一通亂射,他們已經掌握到敵人的火力點位置。

      就在張立的樹后灌木叢中,有三個敵人,而且那個范圍絕對是可以扔到的,只不過扔青蛙的人自己會不會被毒到,那就很難說了。

      張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這位老大不來親近他就算萬福了,現在還讓自己去動它,根本就是玩命的事,這種事,要干也只能讓巴桑去干。

      但是其余三人都投來鼓勵的目光,有命令的,有祈求憐憫的,岳陽甚至表示,如果張立犧牲了,他愿意給他立塊碑。

      可憐的張立,在內外兩股勢力的聯合壓迫下,不得已將手用衣服裹了又裹,伸向了那位藍色的老大。

      張立念叨著:“老大,可不可以幫個小忙,跳,跳過來,輕輕地跳一下下就好。”

      藍色箭毒蛙斜睨了一眼,好似聽懂了張立的話,輕輕一跳,竟然真的跳入張立的手中。

      張立不敢有片刻耽擱,一接住,趕緊往外一扔,趁敵人的子彈打過來之前,又將手縮了回去,好像聽見枝葉搖晃的聲音,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過了一會兒,聽到敵人嘟囔的聲音,接著“啊”的聲音劃破幽靜的密林,凄慘至極。

      抓住這僅有的機會,張立現身樹后,對著因驚慌失措而出現的三名敵人就是一通掃射,而其余三人也配合默契,搶先開火壓制另兩處的敵人火力,四人邊打邊朝西邊退去。

      敵人在后面緊追不舍,一場密林追逐戰就此展開。

      槍聲劃破密林,密集如珠落玉盤,一時鳥驚獸散,林中一片喧鬧之聲。

      邊打邊撤的四人,走出不到三里地,前方的灌木叢竟然和巨大的樹木連成一片,擋住了去路,后面的敵人越來越近,火力壓得四人都不能抬頭,更糟糕的是,彈藥大量消耗,他們沒剩多少子彈了。

      他們的窘境很快被敵人發現,又一次遭遇包圍,那蹩腳的英語再次響起:“干你中國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準備領死!”

      “咝咝”數聲,昏暗的叢林中冒起大量黃色煙霧。

      “毒,毒氣彈!”

      岳陽驚呼,四人趕緊扯布撒尿,用濕布掩住了口鼻,雖說不雅,但這確實是沒有辦法中的解毒良方。

      可是,這樣也堅持不了多久,連樹上的人也替他們擔心起來,索瑞斯失望地想著:“哎,怎么看也不像一支受過特別訓練的可戰斗部隊,這樣子看來,就算我不出手,他們也走不出這片叢林啊。

      咦,那是——”

      索瑞斯站在高處,發現了遠處一片黑云飄來,奇怪的黑云,整整齊齊,當空飛舞,時而散作煙霧縹緲難測,時而聚攏變幻多端。

      更多的時候,那片黑云就像一張魔毯,平平地飄動著。

      辨明了魔毯的飛行方向,索瑞斯不由用望遠鏡打量起底下這群包圍了卓木強巴他們的游擊武裝,終于,他認出一兩個曾擋在自己面前的游擊隊員。

      那活尸般的嘴咧開來,“嘶嘶”冷笑道:“這次算你們命大,還是老夫幫你們撿回來一條命呢。”

      叢林里風向不穩,埋伏在周圍的游擊隊員不敢過分靠近,而是在毒霧的擴散范圍之外,匍匐于灌木叢中。

      靠左邊的一名游擊隊員對右邊的大胡子道:“不知道怎么的,我還是覺得昨天那怪人扔的東西有古怪,現在還感覺有點癢。”

      大胡子粗魯地打斷道:“別多話,小心他們突然沖出來。”

      被索瑞斯的小號煉心彈擊中的這群人,雖然事后發現沒有毒,也將那種黏糊糊的液體清洗掉了,可是身上卻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藍色斑點,怎么洗也洗不掉。

      看上去就像渾身長滿奇怪的皮疹,受到別的隊員嘲笑,這次希望借抓住卓木強巴一行人,能討回一點面子。

      一名隊長似的人低聲發號施令道:“他們撐不了多久了,等一下先給他們幾顆子彈,但是別打死了,那可是古勒將軍指明了要活的人。”

      旁邊的下屬點頭稱是,正準備拍兩句馬屁,稱頌一下小隊長如何英明神武、料敵如神,突然聽到一絲不和諧的聲音。

      一種奇特的,有節奏的聲音,由遠及近,斷斷續續,飄飄忽忽,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像是被一群蚊子給包圍住了,可是睜眼看四周,又沒有蚊子啊。

      不只游擊隊,連卓木強巴他們也聽到了這種聲音,他們也感到非常奇怪,交戰的雙方都是全身涂抹過驅散蚊蟲的藥液的,不然在叢林里走不出一里,就會被叮得滿身是包。

      更可怕的是那些毒蚊含有大量致命的毒素,不及時治療會死人的。

      可是竟然被蚊子追這么近,這倒是進入叢林的第一次。

      聲音的頻率還在增加,越來越響,眾人這才明白,剛才聽到的不是蚊子,那會是什么呢?

      當第一個人反應過來,準備拔腿開跑時,已經晚了,殺人蜂的前鋒部隊已經出現在叢林之中,將包圍卓木強巴他們的游擊隊員給包圍住了。

      小拇指粗細的腹部,五厘米的身長,超過一厘米長的蜇刺,黑黃相間的條紋,群體作戰,機動性超級靈活,很快,密林被密密麻麻的殺人蜂所占據。

      眼力所及之處,全是當空亂舞的殺人精靈,它們像是響應著某種號召,在幾十只蜂王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殺來。

      根本不用估算,這群黃蜂少說也在一百萬只以上,而據卓木強巴他們所知,碰上這種美洲最可怕的攻擊集團空軍,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有時哪怕只有三五只,就能蜇死一個人。

      而此刻,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那些黃蜂已劈頭蓋臉地朝游擊隊員撲了過去。

      “啊——”這種喊聲絕對比剛才碰到箭毒蛙那人叫得凄慘許多,那種近乎絕望的叫聲,讓卓木強巴想起了在可可西里被倉鼠包圍的人。

      而這一次,根本沒有可以躲避的空間。

      一名游擊隊員被黃蜂爬上了臉,他凄厲地號叫著,手中的槍不聽控制似的響成一團,可是他面對的是殺人蜂,每一只都是一架獨立行動的直升機,可懸空停留,可三百六十度旋轉,子彈根本就傷不到它們,反倒是這名游擊隊員身邊的兩名同伙中了彈。

      一人雙手蒙著臉狂奔出去,但沒走到十米,就像一截斷掉的老木樁,直直地倒下去。

      一名游擊隊員抖動著衣服驅趕黃蜂,可是數目如此之多,很快一只黃蜂在他后腦勺親了一口,然后快速飛離。

      那人一手按住后頸,痛苦的神色馬上呈現在臉上,手里的衣服抖不動,馬上又有一只黃蜂沖了過來,叮在胸口,跟著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很快他就被黃蜂爬滿面部,胸口和后背,身體全然是無意識地動作著。

      還有一名游擊隊員正在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時,一只黃蜂毫不客氣地鉆進他的嘴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叮了一口,跟著他就嘶啞著,胡亂吼叫,聲音卻變得恐怖而難聽,那雙眼睛圓睜突出,那種表情,猶如看到了地獄一般。

      還有一名游擊隊員,被三只黃蜂蜇了之后,咬牙切齒地忍著劇痛,萬分驚恐地看著身邊倒地亂抓亂叫的隊友,然后,他顫抖著的雙手握起槍,反轉槍口對準了自己的頭,眼睛盯著黑黝黝的槍口,當一群黃蜂飛來,他大吼一聲,扣下了扳機!

      而更多的游擊隊員,只要被蜇了一兩下,就連槍都拿不穩,用手拍打,用衣服包裹住頭,滿地亂滾,以最大的吼聲來發泄出肉體上的痛苦和心中的懼意。

      以雙方的實力來看,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場戰斗,這是一場屠殺,活生生的屠殺。

      游擊隊員全無還手之力,他們哀號著,痛苦地翻滾著,猛烈地撞上樹干、被隊友的槍彈擊中,似乎都不能讓他們的神志有稍許清醒。

      相比被槍彈擊中而,那種生物毒素帶來的痛楚更為猛烈,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刮骨之痛,那種痛楚,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想象。

      而留在現場的四人,只是聽到敵人那種呼天搶地的痛嗷之聲,就已經感到無法忍受,眼看著原本是敵人的游擊隊員一個接一個從埋伏地站起來,或是狂奔,或是狂呼,又或是狂亂揮舞,然后又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蜷縮成一團,抖動,抽搐。

      十幾具不知道是尸體還是活人的東西,已經被黃蜂爬滿,成為名副其實的蜂人。

      而黃蜂們還在這些毫無動彈能力的身體上找尋著各種能鉆進去的孔洞,仿佛不吸盡這些人的精血誓不罷休。

      卓木強巴他們心里沒有重新獲救的欣喜,恐懼和震驚占據了他們的全部心靈,因為,當這些擋在他們前面的敵人都倒下時,直接面對他們的,就是這些幾近魔鬼的殺人軍團。

      張立的嘴角哆嗦著,岳陽的眼角在跳動,卓木強巴也一時沒有任何反應,他們就那么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當恐懼支配身體的時候,身體的所有肌肉都在收縮,本能地想蜷縮在一起。

      似乎唯有巴桑對發生的這一切無動于衷,只面無表情地冷漠注視著,可是在他的腦海里,正經歷著另一場痛苦的回憶,他的心在縮緊,指關節發白。

      夢魘從記憶的深處飛出,黑暗占據了巴桑的全部視野,在他的眼中,那些飛舞的死亡精靈被成百倍地放大開來,他的小腿在抽搐,當那回憶的片段每每浮現,對他而都是一種痛苦的刺激。

      槍林彈雨中,黑壓壓的一片,魔鬼從幽暗的角落涌出,巴桑看到,好像一條條黑色的綢帶,它們飄忽如風,來去無影,整個叢林里到處都是那些可怕的魔鬼。

      他和他的隊友每個人都在咆哮,他們只想壯膽,槍在手,心在顫抖,那一張張面孔,突然變得熟悉起來,那痛苦的扭曲著的表情,就和眼前的游擊隊員一模一樣,是喀拉,他在哭……他在哭喊什么?

      這還是藍蜘蛛的隊員嗎?

      那些黑色飄忽的魔鬼,究竟是什么?

      巴桑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敢去回想,不敢去正視那些黑色。

      巴桑猛地驚醒,這不是在那個地方,周圍的人也不是他曾經的戰友,這里是叢林,還有逃走的機會!他站了起來,本能地抓住卓木強巴的背,咬牙切齒道:“逃,快逃!”

      逃!逃!不知道哪里涌出來的勇氣,卓木強巴突然撲進了原本死路的灌木叢中,任憑帶刺的植物撕裂自己的肌膚,硬生生地用身體從灌木叢中擠出一條路來。

      雖然大部分殺人蜂只沉迷于那十多名游擊隊員,但還是有一小部分無法附著在蜂人身體上的殺人蜂調轉了方向,朝著逃命的人群追逐而來。

      巴桑負責斷后,但他明顯也拿這些靈巧的空中戰斗機束手無策,抖了兩下衣服,感覺背肌一麻,稍許有點癢,然后“哎喲”接著“啊,他媽的!啊!”

      那種直接刺激神經的痛楚感蔓延開來,岳陽回頭看見大汗淋漓的巴桑,這名可以用自己身體點火燒著玩兒的硬漢,面對打穿身體的子彈哼都不帶哼的,此刻竟然痛苦地呼喊起來。

      四人已經擠過那片灌木叢,巴桑瞪眼道:“發什么愣!快跑啊!”

      岳陽看著巴桑因痛苦而變形的面孔,竟然一時怔住了。

      衣衫襤褸、血痕條條的卓木強巴轉過身來,狠狠地將衣服橫甩過去,大吼道:“走啊!走——”一件衣服將岳陽兜頭罩住,接著被巨大的力量一推倒地。

      岳陽爬起來時,只見赤著上身的卓木強巴推著自己,一手半挽半拖地拉著巴桑。

      張立跑到前面去了,巴桑則一刻不停地軀趕還剩為數不多的幾只殺人蜂。

      那些黃蜂仿佛只對游擊隊員所在的地方感興趣,追了一陣便折返回林,驚魂未定的四人知道,自己總算又撿回一條命來,可是那些游擊隊員就……

      岳陽和張立都沒事,巴桑被叮了一次,現在難受地忍著劇痛,張立拿出蛇膏,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岳陽看了看把衣服拿在手里的巴桑和卓木強巴,還不清楚剛才是誰兜住了自己頭部,讓自己避過一劫,卻聽見一陣異響,那是人將牙齒咬得“咯咯”發響的聲音。

      岳陽轉過頭去,只見卓木強巴面部咬肌劇烈地抽搐著,顯然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

      他驚道:“強巴少爺,你——”

      卓木強巴咬牙微笑道:“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咬到?”

      說完,鐵塔般的身體轟然倒地,他赤裸的后背至少有六個紅包,還能看見三根蜇針,仿佛還在蠕動著刺入。

      “強巴少爺!”

      岳陽的聲音不僅驚動了張立和巴桑,還將叢林深處的人驚了過來。

      他們被包圍了,這次亦是十余人的小分隊,看來是聽到槍聲后從別處趕來的。

      韋托那矮胖的身軀散發出沁人的冷氣,冷笑道:“竟然能從巴斯納的包圍圈中逃出來,看來很有一套啊。

      別動,別妄動哦,朋友。”

      這次,張立和岳陽真的絕望了。

      卓木強巴已經倒下,最能打仗的巴桑痛得死去活來,他們的武器又沒有子彈,這種情況下被十來名荷槍實彈的武裝分子包圍,還有逃走的希望嗎?

      一直藏在樹冠中遠遠地關注著戰局的索瑞斯,忍不住微微嘆息:“唉,太弱了,連小小黃蜂都躲不過,他們拿什么去找帕巴拉神廟?”

      他不由回想起莫金剛向他介紹卓木強巴時的情況。

      “這個人是誰?”

      “他叫卓木強巴,是一名中國商人。”

      “哦,他和帕巴拉神廟有什么關系嗎?”

      “哼,他也在找帕巴拉神廟。”

      “咦?

      原來不只是你才有線索啊?

      好像聽你口氣,你和他已經打交道很久了?”

      “這正是我想跟你說的。

      據我所知,很多組織都在秘密調查帕巴拉,但真正關鍵的線索,就是上次我去參加拍賣的那批古格卷軸,只有我和他們那群人擁有,所以他們才是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而這個消息,是萬萬不能透露出去的。

      我想,一直跟著他們,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的。”

      “你還沒說卓木強巴是怎么回事呢?”

      “這個事情,說起來真是巧了。

      你知道么,他是賣狗的商人,經營藏獒。

      前一段時間,我正好想換幾頭護衛犬,恰好那時候,他在美國搞了一個大型獒展,就這樣,我們也算打過交道,不過很失敗,鬧了個不歡而散。

      后來不是拍賣會失利了嗎,我發了狠,要用沒有拍到卷軸的那一億美金,全力追查那批卷軸的下落,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它搶過來。

      我一路追蹤到西藏,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那個賣狗的,也在找神廟的下落,簡直是,簡直嚇了我一大跳。

      或許按照他們中國的說法,這就叫緣分吧。”

      “竟然有這樣的事?

      難道你就沒懷疑過?”

      “當然有,我馬上就調查了他的全部資料。

      事實上我發現,他是為了找一條狗,而與我查的湊巧是同一個地方。

      他以前從未與我要查的那個地方有過任何聯系,而且,就連我在調查他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的是個什么地方。

      而后來的發展連我也預想不到,他竟然和拍到那批古格卷軸的專家組聯系上了,這件事情,想想都有意思。

      于是我馬上改變了想法,不再急于奪回那批卷軸,而是跟著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能再給我帶來什么驚喜。”

      “你要小心。

      還記得那個人說過的話嗎?

      世上的萬事萬物都有聯系,一次巧合或許是巧合,兩次以上的巧合就可能是預謀,你可不要跌入人家布下的陷阱去了。”

      “這你放心,這樣的巧合,恐怕也只有上帝才能安排吧。

      如果說上帝青睞我莫金,命運之神要和我開玩笑,那我當然躲不掉,否則,還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命!”

      “對了,你一直沒告訴我,你究竟為什么一定要找到這座神廟?”

      “對不起,我可以和你分享我查找到的一切線索,也一定會滿足答應過你的所有條件,但是唯有這一點,我無法告訴你,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問這個問題。”

      “哼哼,還以為你有所改變,原來你的性格一點都沒變啊,還是那么多疑。”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

      遠處的鳥兒偶有驚飛,索瑞斯突然戚鼻,仿佛嗅到了身邊的危險因子,他淡淡一笑,道:“原來是叢林的主人到了,看來我得先躲遠點,被他們發現了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這里是叢林,畢竟不是普圖馬約。

      奇怪,他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是巧合還是什么原因?

      要是他們救走這四人的話,豈不是到了嘆息叢林的邊緣啊。

      哼,有意思。”

      身影晃動,已離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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