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奇怪的心思從上次穿他襯衫時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像是一團霉菌,不知從哪一處地方滋生出來,而后如病毒一般向全身蔓延。
她于徐徐騰起的煙氣中凝視他。
修長筆挺的男人靠在沙發里,重新戴上金絲邊半框眼鏡,一貫的斯文儒雅,貴氣逼人。俊朗的面容被層層葳蕤的光裁成了張虛幻的影。
她下意識一眨眼,他的輪廓忽然變得越來越虛渺。
不知怎么,這一刻覺得他離自己很遠。
聲音很遠,人也很遠。
他領口微敞開,露出一截好看的鎖骨和漂亮的喉結。
輕靠入綿軟的皮質沙發里,一手搭在扶手上,小臂線條流暢結實,修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耐心地聽電話那邊的沈何晏說話。
卻是一眼都不去看她了。
最后,他淡淡答:“好,我知道了。”
而后掛了電話。
滿室重復寂靜。
他靠在沙發里沉淀思緒,捕捉到那股小雪茄的味道,還有她身上慣常的那一縷縈縈繞繞的玫瑰淡香。
一轉頭,她就直勾勾地瞧著他,眸間簇著有幾分虛假的笑意,紅唇微張,笑著問:“是哪個未婚妻?”
他一手拉著她胳膊過來,拽住她柔軟的手,強硬地把她手里的小雪茄劫走,捻滅了扔掉。
“你干嘛——”
“何晏說他來接你。”
他睨她一眼,眼神冷冷的。語氣也冷,聽不出什么情緒。
“他來接我干嘛?”她綻開笑,坐起來倚在他身邊。
她當然知道沈何晏來找她干嘛。
明天拍攝要穿的服裝她昨天拿回家熨了,沈何晏今晚想借去試穿。明天david過來只給他們半天時間拍攝,沒時間去一件件地試。
沈京墨突然覺得莫名煩躁,指尖一滑夾過一支小雪茄,咬在薄唇,神色寂寂。
她系好了旗袍盤扣,湊過去坐入他懷里,又給他系襯衫的紐扣,時不時地抬眼,細致入微地觀察他的表情,一本正經地問:
“沈京墨,你說,我們像不像在偷情?”
他側開頭吐了個煙圈兒,冷笑一聲。
她邁開纖長的腿下了沙發。背過他,當著他的面慢條斯理地穿好了內衣。
他沒好氣地看她一眼,轉頭看著被雨沖刷成了磨砂色的窗。有些失神。
她踩著輕緩步伐去玻璃樓梯那邊,穿上了自己的高跟鞋,攏了攏頭發,回頭故意說:“對了,剛才……不小心打斷了你的會議,不好意思啊。”
他又移眸回來,牽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嗓音低柔,聽不出什么情緒:
“快去吧,別讓何晏等急了。”
“謝謝提醒。”她笑著點頭,一手撈過自己的文件,踩著輕快步伐就往樓梯上走。
上到一半,她一手扶在樓梯扶手,回頭朝他笑,“對了,我今晚很開心。”
“……”他掀了掀眼皮,抬眸去看她,眸色冷冷。
“我還沒玩夠,下次繼續。”
沒多久,她高跟鞋的聲音就消失在樓梯的盡頭了。
不知怎么,他心口越來越不舒服,仿佛堵著一團污濁的氣,又像被挖空了一塊兒。
偌大的空間里只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更顯空洞寂寥。
過了好一陣,他長腿一揮,從沙發上起身,兩手插兜,沿樓梯上去。
想趁著雨天空氣好,去外面透透氣。
誰知,她還沒走。
從書房出去繞過門廊,是一個很大的陽光玻璃房,推開門,就是半露天的游泳池。
陳旖旎站在玻璃房里,抱著手臂觀察著外面的雨勢。
暴雨如注,沖刷著三面環繞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型落地玻璃窗。寒意滲透入內,這里是全然不同剛才他書房溫度的冷。
沈京墨遙望那抹纖細的影,腳步頓在不遠。
她正為雨勢苦惱,下意識一回頭,就見身形頎長的男人一手插兜,站在那里,望著她,容色倦冷。
她眉眼微挑開,指了指外面的瓢潑雨勢,無奈地笑了一下:“雨很大,我出去會被淋濕的。”
他緩慢踱步走過來,站在她身邊,看著面前氤氳成一片朦朧的世界,去凝望巨型礁石下深黑色的海面,聲音飄了很遠。
“所以就待在這里不走嗎?”
“……”
男人垂眸溫和地凝視她,低沉嗓音帶著笑意,問:“可是,你待太久,何晏不會著急嗎?”
她眉眼一揚,挑釁地說:
“有什么關系嗎?我等他過來就好了呀。”
她剛說完,他忽然攔腰打橫抱起了她,猝不及防墜入他溫熱的懷抱,她心跟著跳慢了一秒。
“喂,沈京墨,你干嘛……”
他看著她這副嬌嗔模樣,笑著問:“會游泳嗎?”
她機械地眨了眨眼,下意識答:“……當然。”
“會就好。”他笑了笑,突然一腳帶開玻璃門,大踏步走到泳池邊上。
揚手,就給她扔了進去。
噗通——
水花揚起,又落下。
他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支煙,虛攏著火苗點燃了,側開頭,悠然地吐了個煙圈。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