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磨磨蹭蹭下床,臉沒洗牙沒刷,坐在下面聊天。
老幺問白璐:“室長你昨晚去哪了呀,怎么沒回來?”
“昨天我陪高中同學,她從四川來玩。”
“噢噢。”
“話說室長,正好有空,你看咱要不開個會?”皮姐說。
“什么會議內容?”
皮姐:“就許輝啊,他那店。”
“怎么了?”
皮姐從桌子上撿了塊昨天沒吃完的餅干,塞嘴里,轉頭說:“傳得沸沸揚揚啊,許輝幾天前是不是自殺了?”
白璐一頓,老三已經插話進來,“好像是,嘖嘖……以前就覺得他有點陰郁美,沒曾想美到這個程度了。”
老幺害怕地說:“自殺啊……好恐怖。”
“你們從哪聽說的?”白璐問。
校園太小,甚至大學城都太小了,這周邊發生的任何一點超出尋常的事情,都會成為學生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可三天的功夫,未免傳得太快了。
“黃心瑩啊。”老幺嘴里還有根黃瓜絲,“昨晚她上我們寢室來串門的時候說的。”
“她自己也嚇死了吧。”老三在旁邊說,“聽說許輝是跟她去聽音樂劇,半路回去就自殺了,好多人還問她情況呢。”
老幺點頭,“她是嚇死了,一宿都沒睡著,昨兒個上我們這壓驚。她勸我們少跟許輝來往,說這人搞不好精神有問題。”
皮姐一臉凝重地看著白璐:“室長,雖然這個賤人平時凈瞎放屁,但這事說得好像還有點道理。”
白璐走到飲水機邊倒水,“有什么道理?”
“就……就道理唄。”皮姐夸張地給白璐解釋,“自殺啊!正常人誰會自殺啊!”
白璐喝了一口水,說:“我們模塊課下了很大功夫了,沒必要因為這么點小事就換。”
“小事!?”皮姐被她輕描淡寫的語氣震驚了,“自殺啊大姐!”
白璐放下水杯,“不是沒死么。”
“……”
白璐靠在桌子上,“沒死就行了,我們該做什么做什么。”
老三也從皮姐桌子上拿了塊餅干吃,“也對啊,說實話換店也麻煩,要不先湊合著?”
皮姐盯著老三,半晌不滿地來了句:
“你能不能別總偷我餅干?昨天晚上拿了兩塊以為我不知道?我都數著呢!”
老三翻了一眼,嚼得越發響亮。
許輝是凌晨睡著的,覺很淺,不到四個小時便醒了。
模模糊糊之際,隱約一個人影蹲在床邊,頗為擔憂地看著自己。
許輝睜開眼,發現是孫玉河。
對視兩秒,翻了個身。
孫玉河:“……”
站起來,孫玉河指著他說:“你什么意思啊?不想見我?”
許輝起床時低血壓,臉色不太好看,孫玉河冷笑一聲,“上趕著去見那女的,換兄弟來了就這姿態,許輝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受虐狂?”
許輝一動不動,孫玉河湊過來,秘密地說:“我可看見了。”
他有點八卦地問:“哎,一宿啊,有啥情況沒?我可是特地等到她走了才進來的。”
許輝想要推開孫玉河,后者又說:“不過哥們勸你一句啊,你這身板現在、現在真的——”
許輝側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孫玉河嚴謹地措詞,“我認真說,你現在這情況,確實不太適合劇烈運動……萬一出點啥事你說是不是賠死了!加上你本來就沒經——哎,哎哎哎!?”
誠誠懇懇地說到一半,脖子被掐住了。
許輝雖然病中,但手上力氣卻不小,修長的手指卡在孫玉河脖頸上,就差最后使下勁。
“哎呦我操——草草草!”孫玉河抓住許輝的手腕,“哥!你別照死里掐啊!”
許輝湊近一點,低聲道:“不想干了就直說。”
孫玉河賠笑,“錯了錯了,真錯了!”
松開手,孫玉河捂著脖子。
一邊咳嗽一邊想著,還不錯,看這樣子比前幾天精神多了。
把杯子拿過來。
“吃藥。”孫玉河不容拒絕地說:“你要不想回醫院住,就按時把藥吃了。”
許輝坐起來吃藥,孫玉河在旁邊微微興奮地盯著他,身體還有意地擋在許輝面前。
許輝從杯子里瞄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嘿嘿!”孫玉河陰笑兩聲,忽然一彈,讓開了視線。
許輝看見對面墻邊堆放著一套新型音響設備。
“哥們昨天去市區提的,送你!”
“效果絕了!”孫玉河興致勃勃地下去,把音響打開。“給你聽聽!”
房間里安靜了幾秒鐘,然后,在這套霸道的全黑bose影劇院級音響中,緩緩流出勃拉姆斯的經典之作——
。
許輝深吸一口氣,垂下頭,用手按住自己的臉。
“怎么樣,是不是還不錯?我特地去問失眠聽點什么好,他們都推薦這個。”
說實話孫玉河一點也聽不懂這些,但是對音樂的舒緩度很滿意。
許輝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路過孫玉河身邊,孫玉河還等著他的反饋。
許輝看他看了很久,最后把一口氣咽下,去衣柜里選了幾件衣服換上,又回到孫玉河面前。
“你接著欣賞,今天我不在店里,你看著。”
拿起手機,轉身就走。
孫玉河在后面喊:“你又上哪去啊你!飯還沒吃呢,大中午的吃點東西再走啊——!”
屋里還在熱烈地聊著天,話題已經從許輝、大劉、豆芽之間來回走了一遍。
手機震動,白璐低頭看。
抬眼問道:“你們餓不餓?”
眾人齊聲:“餓!”
皮姐接收到利好信號,一臉諂媚:“室長要出去買飯不,幫忙帶點。”
“這么懶。”白璐道,“有人請客去不去?”
一聽請客,眼睛全亮了。
皮姐大吼:“不知是哪位義士挺身而出!?”
白璐往陽臺走,隨口道:
“自殺沒死成的那個。”
正午時分,陽光已經將宿舍樓全部包圍,南面陽臺上都是晾衣服和曬被子的。
樓下,還是那個青草壇的位置,許輝穿著萬年不變的黑色襯衫,休閑褲,正拿著手機低頭看。
驀然,他似有所感,仰頭。
白璐胳膊肘墊在陽臺上。
皮姐幾人也擠過來看熱鬧。
“哪呢哪呢?人咧?”
許輝看見陽臺欄桿上突然多出來的三顆人頭,有點不知所措。
四個人在陽臺邊站著,高低不齊地碼成一排往下看,態勢非常之像兒時逛動物園。
皮姐沖下面吼了一嗓子:“誒——!”
把魂喚醒,許輝笑出來。
他沒有力氣喊話,便負過手,輕輕欠身。
艷陽天下,人白衣黑,他安安靜靜的樣子,就像是一滴老天在勾畫人間卷軸時,不小心遺留的水墨。
“臥槽……”皮姐整個人往后仰,捂著自己的額頭,有氣無力地說,“不行了,蘇得我都站不住了……”
老三在后面頂著她,“干什么!?就他媽這點出息!”
皮姐拉著白璐:“室長,你說得對。”
白璐看向她,皮姐緊攥著她的手腕,真誠地說:“沒死就行了,真心的……啥也不用,沒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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