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韶緩緩地喝了口茶,絲毫沒有不摻合人家內宅之事的自覺,一不發地坐著,擺明了要給自家王妃撐腰。
等了許久也不見慕靈寶來,卻是等來了另一位太醫,正是景琛派人去請的張太醫。既然來了,自然不能拂了睿王的好意,北威侯便叫人帶著又去給邱氏看了一下。
張太醫進去一會兒,慕靈寶才慢吞吞的進來,那漫不經心的樣子看得北威侯立時火冒三丈:“逆子!為父叫你過來,你在磨蹭什么?”
看到慕靈寶,慕含章著實嚇了一跳,原本那個略微發福的胖子,如今瘦得兩頰都凹了下去,眼神空洞,看到他的時候,快速閃過一絲怨毒。
“慕含章!”慕靈寶看見他,立時來了精神,三兩步沖到他面前,伸手就要去掐他脖子。
“你干什么?”景韶豈會讓他得逞,抬手握住他那沒什么力氣的手腕,略使個巧勁就把他摔了出去。
慕靈寶跌到了地上,快速爬了起來,指著慕含章道:“是不是你?是你讓人把我扔到河里的,是不是你!”慕靈寶的聲音不復以往的中氣十足,音調變得有些尖銳。
景韶把身邊人摟到懷里,輕輕拍了拍,好似怕他嚇到一般。
慕含章立時掙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慕靈寶:“大哥這是怎么了?”
北威侯夫人忙上去拉住慕靈寶:“嚷嚷什么?我問你,方才側夫人滑倒,你怎么不去攙扶,還自己跑了?”邊說邊偷偷掐了一下慕靈寶的腰窩,示意他順著自己的話說。
“母親,兒子方才聽聞,娘親可不是自己滑倒的。”慕含章緩緩開口道,聲音不大,卻足以讓眾人都聽到。
“怎么,你是想說是你大哥推的不成?”北威侯夫人豎起眉,轉頭瞪著慕含章,這孝悌擺在那里,她就不信慕含章能把指責自己嫡兄的話說出口。
慕含章抿唇,這話他的確不能說出口,與難纏的婦人爭辯只會讓這件事越攪越亂,深吸一口氣,在景韶身邊坐了下來,今日這事不管他們怎么胡攪蠻纏,都必須說個清楚。
正在這時,進去把脈的張太醫跟著丫環走了出來,略交代了一下情況,基本與方才的太醫說的相同。
景韶悄悄握了握自家王妃的手,看了看臉色有些青白的慕靈寶,微微瞇起眼道:“這位張太醫是二皇兄請來的,醫術精湛,方才聽聞世子受了驚,不如順道給看看。”
“不,我沒病!”慕靈寶的身體狀況他自己十分清楚,自然不肯給任何太醫看,聞立時大聲反駁。
慕含章明白了景韶的意思,開口道:“大哥宅心仁厚,自然不會做出推庶母下水的事,但大白天的看不清人可不是小事……”話未說完,只是略帶為難地看向北威侯。
北威侯也覺得慕靈寶有些不對勁,一進來就大呼小叫的:“勞煩太醫給世子看看。”
“滾開,別過來!”慕靈寶尖叫出聲,見那胡子花白的太醫上前來,就掙扎著向后退,看著有些癲狂。
張太醫看了一眼景韶的表情,沉吟片刻道:“恕老臣直,世子如此行狀,只怕是得了魘癥。”
此話一出,滿屋的人都倒抽一口涼氣,所謂魘癥,委婉的說是中邪,說白了就是瘋了的意思。
“不可能,”北威侯夫人立時大聲叫著,把慕靈寶拉到身邊,“靈寶只是受了驚嚇,太醫給開個安神的方子吧,喝兩天想必就沒事了。”
“父親,若真是魘癥,眼下娘親還有身孕,聽聞大哥房里的小妾也快生產了,這一次意外倒也罷了,以后若是還有……”慕含章蹙眉,低聲對北威侯說道。
“慕含章,你胡說什么!”北威侯夫人臉色很是難看。
“讓太醫給看看,才能說是與不是。”景韶往自家王妃的方向側了側身,防止一個兩個的發瘋傷到他。
張太醫收到景韶的暗示,便又上前走了兩步,伸手就要去抓慕靈寶的手,慕靈寶頓時大吼一聲:“滾開!”推了走到面前的太醫一把,奪路而去。
“攔住他!”北威侯意識到不對,忙叫家丁攔住慕靈寶的去路,自己跟著跑到院中,一把將他捉住。慕晉知道慕靈寶廢了之后很是萎靡,見到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就來氣,也就一直沒管他,誰知十天半個月沒見,怎么就變成這幅癲狂的樣子了?
北威侯府雞飛狗跳的鬧騰了大半晌,最后北威侯做主將世子暫時關到他的院子里,在邱氏生產之前不得放他出來,還叫太醫開了一堆寧心安神的方子,讓他正妻看著他每天喝藥。
杜氏哭哭啼啼的去陪著兒子,北威侯似是又蒼老了許多,景韶兩人走的時候也只是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
慕含章也不是定要北威侯怎么處置慕靈寶,只要能保障娘親的安危便知足了,回程的路上卻是一直沉默不語。
“累了靠著我歇歇,一會兒就到家了。”景韶用下巴蹭蹭懷中人的頭頂。
“我沒想到慕靈寶會變成這樣……”慕含章抿唇,這次的事看來對慕靈寶打擊甚大。
“不過是咎由自取,”景韶把讓往懷里摟了摟,“你小時候廢了筋脈,都沒有自暴自棄,他不過是失了點樂趣,四肢筋脈都是健全的,不想著振作起來報仇,只知道對著老弱婦孺發脾氣,沒什么只得同情的。”知道自家王妃心軟,但慕靈寶這種人,你對他手軟他也不會感激你。
慕含章微微頷首,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這些也沒用,如今只要保護好娘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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