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傾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想讓沈肆看見。
“誰弄的?”
看著小姑娘臉頰上清晰的指痕,腫得左右都不對稱了的側頰,沈肆沉聲問,眼里跟著閃過一瞬沒藏好的戾氣。
看著青年和前幾天完全不同的表情和語氣,安傾有些懵。
同時心里也冒出個念頭:會不會這才是“阿四”以往的真實性格。
安傾不知道是不是此刻身體的不適,導致自己過于脆弱了,居然有點想哭,腦袋昏昏沉沉地,就有點由著自己的小性子,帶著哭腔回他,“你兇我干嘛呀?
難不成還能是我自己弄的啊?”
沈肆一愣,長睫微顫了一瞬,沒去深究此刻的他,為什么會有那么一瞬間的情緒失控。
男人很快戾氣盡斂,笑意有些發澀,瞳仁浮起一層薄霧似的閃著光,“對不起啊傾傾,我太擔心了,不是故意要兇你。
我只是覺得……我現在的情況,什么忙都幫不上你的,太著急了。
對不起啊。”
安傾看著他清澈的眼睛,有些困惑,又很快被他此刻不加掩飾的擔心轉移了注意力,“噯你……啊呀,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不開心,不關你的事。”
“那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肆抬手,像是想碰碰她的臉頰,又怕碰疼了她似的蜷了蜷指節,“告訴我好不好?”
安傾不常生病,卻也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
外加每個月大姨媽來的第一天,都要靠布洛芬才能正常工作。
這些年不舒服的時候,自己倒杯水吃點藥睡一覺,撐過去也就好了。
只是今天,這個“家”里突然多出了這么一個人,因為她的不舒服不痛快不開心,跟著一反常態似的變了性子,又小心翼翼地關心著她,安傾怔愣的同時,心里又起了點微澀的暖意。
她有沈夏喬溫這兩個好友,也有玩得好關系不錯的同學,但是她們,畢竟不會時時刻刻和自己在一塊兒。
也畢竟不會每天在“家”里等著她。
安傾想著,自己被扇巴掌這事兒,肯定不能和喬溫沈夏說,別說那兩個暴躁老妹得替她出頭,就是這倆人和自己家里兩位“哥”一嘀咕,這事情她也不會吃虧。
只是,往后這條路總是得她自己走的,她難不成每回遇上點小事,都讓她們替她出頭么?
但是心里又的確憋屈,反正眼前的青年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樣,安傾干脆把他當成了深夜電臺熱線,訴起了苦,“就我們劇組里有個女演員,大概看我不順眼,今天一場扇巴掌落水的戲,前前后后,讓我拍了五六次。
所以我這臉,就成這樣了。”
安傾說完,又氣呼呼地吁了口氣,“氣死我了!主要她還質疑我的演技!這是我最不能忍的!我明明演個溺水的人,演得很好嘛!”
那條拍完了之后,她去監控器里看過,對她這個會游泳的人來說,克制住會水的求生本能,讓自己像個不會游泳的人一樣惜命掙扎,至少在她這兒,絕對是合格了。
像是剛剛從青年眼里見到的戾氣都是幻覺一樣,此刻聽她這么說完,“阿四”非但沒再生氣,反倒溫柔又小心地替她挑開粘在側頰的頭發,又用微涼的手背貼了貼她額頭,這才溫聲說:“還好沒發燒,那些菜太油膩了,你吃點藥睡會兒吧,我給你重新做一點。”
安傾怔怔地看著他,又被他貼上額頭的涼意激得回了神,也不知道是屋里暖氣吹得,還是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意沒褪,熱得不行。
偏開視線,安傾趕緊說:“哦哦,那我睡會兒吧。”
—
之前安傾替他抹藥的藥盒,沈肆知道放在哪里,取了感冒沖劑,又替她溫了熱水,沒要安傾自己動手,讓她躺進被窩,自己給她拿了進去。
溫溫熱熱的感冒沖劑灌進胃里,安傾又捧著玻璃杯,抿了兩口水。
肚子里暖呼呼的,小姑娘視線偏過去,抬睫,看著站在她床邊的青年。
“杯子給我吧,”沈肆淡笑,伸手過去,又把裹著軟毛巾的冰袋遞給她,“你放在冷凍里的,捂一會兒。”
“哦,好。”
安傾伸手接過來,把冰袋貼在臉上。
涼意沁到臉頰上,心跳卻抑制不住地莫名有些快。
安傾把原因歸結于剛剛喝了感冒沖劑的副作用。
就是這個副作用來得快到有點不科學。
沈肆也沒走,就這么站她床邊等著伺候似的待著。
安傾捂了一會兒,忍不住說:“你、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沈肆也沒拒絕,只說:“我叫了配送,待會兒送來了,我給你弄點別的吃的。”
“嗷,好。”
安傾看著他,點點腦袋。
門鈴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沈肆指指臥室門外,“我去開門。”
說完,轉身替她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
沈肆開門。
“您好,您的菜,麻煩您待會兒給我個五星好評可以嗎?”
穿著工作服的配送員客氣道,“我這個月的好評率,還沒達標,麻煩您了啊。”
“好。”
沈肆接過來,淡笑道。
“那您檢查下東西對不對吧。”
配送員笑著說。
低頭翻了會兒東西,沈肆抬頭,看著他緩聲道:“我要的糯米,不在里面。”
配送員一愣。
“您看,我的訂單里有糯米的。”
沈肆劃開手機,遞給他看,解釋道,“煮粥的話,加一點糯米比較好吃。”
配送員見了沈肆遞過來的手機屏幕,明顯怔了一瞬,卻絲毫沒敢多問,也并沒有表現出和此刻身份不相符的行為。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抱歉,一定是我們配貨的同事忘了放。”
配送員不停道歉,“那您看需要我給您再送一份過來嗎?
還是麻煩您在app上退下款?”
“不用送了,直接退款吧。”
沈肆收回手機,看著他,語調輕緩,笑意完美挑不出破綻,“重新送來,我粥已經煮好了,留著也沒什么意義了。”
—
沈肆出了她臥室,安傾一個人待著,心里那點委屈就有點憋不住。
摸過手機縮進被窩,就在群里扔了條消息。
安傾:姐妹們,我今天拍戲被人針對了,絕壁是這樣,氣死我了!
沈夏:怎么啦?
!
喬溫:?
什么情況?
!告訴我,我給你報仇。
握刀jpg
安傾看見喬溫發的,就想起高中那會兒,她把班里一男生打得哭著喊著要叫家長來主持公道的事情,扯著嗓子眼里和臉頰上的痛意,笑得不行。
沒提到自己被反復扇了好幾次耳光的事情,安傾發:今天拍一場落水的戲,我覺得我演得真挺逼真的,結果還是被要求拍了好多回,凍死我了,我一定是病了,頭昏。
哇得一聲gif
沈夏:靠!我現在過來看你!
喬溫:艸!你想吃什么?
我給你拿過來!
安傾一想到家里還有個大的,活的,男人。
別說委屈了,睡意都快嚇沒了,趕緊說:不用不用!我吃了感冒藥準備睡了,也沒那么嚴重,就是心里不舒服,想跟你們吐吐黑泥。
吐完我就睡了,你們來我還得起床開門,累死了。
三個人往常也沒什么客氣的,倆人又問了好幾回,安傾都說不用,也就沒再堅持。
安傾:賺錢好他媽難,我不想努力了……咸魚撒鹽gif
喬溫:去踏馬的工作jpg,不干了!我偷霍燃的錢養你!
沈夏:哈哈哈哈,那我偷我哥的錢養你!
安傾捧著手機躲在被窩里,又想笑又想哭。
有時候,也就是脆弱的時候想這么喊兩聲,倒也不是真的不想干了。
能有人聽她抱怨幾句,還附和著陪她說話打氣,心里那點憋屈,自然就散了不少。
看著手機屏幕里的消息,安傾邊嘶邊笑出聲,連沈肆輕敲了兩下房門都沒聽見。
直到沈肆走到自己床邊,安傾才發現。
下意識地往被子里縮了縮,安傾不想讓自己那半邊腫著的臉頰被他看見,畢竟真挺難看的,她這輩子都沒這么丑過。
縮到被子蹭著臉頰微疼了,安傾才低聲問:“怎么了嗎?”
“那個配送員,漏了一樣菜,和我在門口核對了一會兒。”
沈肆解釋道,“所以進來才晚了。”
“哦。”
安傾想問的,其實是你怎么又進來了,只是聽沈肆這么認真地和她解釋,也就沒多心,并沒再多問。
“那你睡會兒吧,”沈肆矮身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唇角笑意清淺,話音溫柔如蠱,瞳仁卻因為背著光,墨黑如深潭,“我煮點粥,等你睡一覺醒了,起來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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