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是想讓他就這么死的,可轉念又想著外面情況不明,皇帝作為他唯一的籌碼,還是要吊著一口氣在才好。
于是,便吩咐人去太醫院請了張院判來。
張院判身后跟著一個提著醫藥箱的藥童,因為聞音和劉公公的事兒,蕭天這幾日很是謹慎,微微蹙眉看著那名藥童。
“這位是誰?怎么從不曾見過?”
“是臣的徒弟,以往都在太醫院中學習辨認草藥,不曾出門,皇上病情嚴重,臣需要一個幫手,便將他帶來了。”
“抬起頭來。”蕭天淡淡說道。
那藥童順從的抬頭,赫然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蕭天眉頭蹙了蹙,正要仔細看,一名御林軍小跑了過來。
“五皇子,失手了。”
蕭天面色一變,揮了揮手讓二人進去,自已則快步下了臺階,隨那士兵離開。
“快走吧。”張院判對藥童說道,快步進入了大殿,確定殿中空無一人才長長松了口氣。
“先治病。”藥童冷聲說道,張院判立即應聲,走向了龍榻。
皇帝已經昏睡過去,床榻上到處都是臟污的血,顯然根本就沒有人關注他的死活。
短短幾日,人已經瘦了一大圈,眼圈深陷,臉色烏紫發黑,頭發也烏糟散亂著,已經被磋磨的不成樣子,和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沒甚區別。
藥童站在龍榻前,瞳孔只在初見的那一剎那收縮了一下,就恢復了平靜,再沒有任何情緒。
張院判一通施針,昏迷過去的皇帝胸口突然起伏了一下,隨后長出了一口氣,便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張院判,雙眼突然瞪大,竟是浮上了一絲驚恐,往一旁躲去,“逆賊,給朕滾開。”
他記得蕭天的話,這個張院判,是他的人。
張院判正在施針,被皇帝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慌忙道,“皇上別動,臣正在給您施針,若是錯了穴位會有性命之憂的。”
皇帝哪里會信。
難聞的氣味,臟污的床榻,滴米未進的饑餓,被毒折磨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早磋磨掉了他的心智和凌厲。
張院判無奈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藥童。
藥童不說話,走上前突然出手鉗制住了皇帝的上半身,讓他動彈不得。
皇帝下意識劇烈的掙扎,可他已經兩日不曾用飯,力氣自然比不上。
突然,他放棄了掙扎,用力嗅了嗅鼻子,抬頭微瞇著眼注視著面前的藥童。
藥童沖張院判使了個眼色,絲毫不在意皇帝的打量。
他側過臉時,皇上清楚的從他耳廓處看出了端倪,此人是易過容的。
“淵…淵兒?”他顫抖著聲音,試探開口。
藥童面色明顯一頓,皇帝立時更加確定了,龍目中升起濃濃喜色。
“淵兒,真的是你,你來救朕了。”
蕭淵微微抿唇,這才看向皇帝,他眸色很淡,沒有絲毫情緒,除了他起初喚出那聲淵兒的時侯。
他記得,上一次他如此叫他,還是母妃在世的時侯,后來母妃走了,他便只喚他老四,那些偏愛也都變成了陰謀算計。
此時,張院判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收了針,“皇上暫時已經沒事兒了,但若是再服毒藥,只怕性命危矣。”
皇帝臉色微變。
蕭淵道,“你先去門口守著,我有話通父皇說。”
張院判收了醫藥箱,去了窗欞旁看著院中的情況。
“劉公公和聞音被抓了?”蕭淵問道。
皇帝擰眉點了點頭。
蕭淵一踏進來就已經猜到了。
皇帝緊緊注視著蕭淵問道,“你是怎么進來的?可有讓人發覺?”
“父皇忘了,兒臣幼時,您曾帶我去過一處密道玩耍。”
皇帝愣住,那年,他好像才三四歲吧,他竟然還記得。
皇帝心中頓時有些五味雜陳,說不清什么滋味。
他對蕭淵的感情很復雜,他明明知曉他是自已眾多兒子中最有能力的那個,也時常會萌生出將皇位交給他的想法,可私心的天平卻總是歪向他和柔兒的孩子,以及將對齊家的怒火,也加注在他的身上。
但不可否認,哪怕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壓下,他依舊成長的十分出色,比之他這個父皇還要優秀。
皇帝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悔恨中,便聽蕭淵冷冷道,“兒臣手中無兵可用,救不了父皇,但我已經讓李懷言調集人馬,如今我們父子二人便只能等,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