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疼愛夏氏,卻不打算時時黏在一處。
他不是那樣的性子,對夏氏所有的耐心放縱已是破例。
用完早食后,就調了一隊府兵在府里的演武場操練。
這些日子軍營、朝廷、大婚這三件事忙的他實在不得閑操練府兵,這一日得了閑發了狠虐他們。
演武場的哀嚎聲都傳到了前院里。
入了初冬后,這一日天氣還算不錯,陽光明媚。
她坐在廊下的圈椅里,腳邊窩著一只純白的雪團子。
住在世安苑的這些時日里,夏寧用不少小黃魚、小魚干、烘干的蝦米干才得了這位貓主子幾分青睞,肯讓她摸兩把。
幼時那份粘人勁兒怎么也養不回來了。
她手里攥著一本書,看了才兩頁,便困得昏昏欲睡,胳膊支著腦袋直點頭。
最后還是雪音將她喚醒,"姑娘,頭發干了,可要進去梳起來"
夏寧醒了過來,這才點頭。
雪音不會綰發,夏寧也不怪她,把荷心喚了進來。
許是得了重用,荷心做事愈發利落上手,性子也開朗了許多,不像是在京郊小院里那般膽怯、行事沒規矩。
這其中離不了張嬤嬤的指點。
但終究還是荷心有心上進,在她面前博些臉面。
夏寧不排斥認真上進的丫鬟。
這些時日,荷心也摸清楚了夏寧的癖好,知道她不喜奢靡,只綰了一個簡單的婦人髻,只是在挑選發簪首飾時,一一詢問。
夏寧仍舊挑了一支綠萼梅的絨花。
選了珍珠明月珰。
面上也不用施粉黛,單憑昨夜的滋潤,已讓她難掩眉目間的風情嫵媚。
便是斜斜的倚在美人榻上,亦如美人如畫。
她骨子里發懶,也不愿意聽丫頭們嘰嘰喳喳的熱鬧,讓她們都去了外頭,倒是雪音進屋子送茶水的時候,瞧見夏寧又躺了下來。
手里雖然握著閑書,但看著臉色,像是又要睡了。
雪音放下茶水后,頓了頓步子,輕聲問道:"今日天氣不錯,姑娘不去院子里走走府里的院子姑娘還未去過罷"
夏寧搖頭,眼睛盯著書上的字詞,漫不經心的答道:"改日吧,身子懶得很。"
雪音這才作罷,下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雖為夏寧的侍女,但從暗衛營出來的人從不敢懈怠每日的練功。
等她練完后再回前院,就看見夏寧斜倚在美人榻上,艷麗的眉目舒展著,睡得呼吸聲沉沉。
雪音皺眉看著。
暖柚放輕了腳步聲進來,看見雪音站在屋子里,低聲問道:"雪音姐姐在看什么呢"
雪音回頭看她,語氣冷淡的聽不見旁的情緒,"你不覺得今日姑娘的覺太多了么"
暖柚臉色發紅,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
雪音皺眉,她最不喜旁人吞吐的磨嘰,"你紅什么臉"
暖柚咬了下唇,輕跺了下腳,正巧看見春花也走了進來,如見救星般的扯她過來,"春花姐姐……"
春花看了兩人一眼,再看暖柚曖昧漆紅的臉色,頓時明白了過來。
她也跟著臉紅。
怎么又是她。
卻也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婦人新婚過后……房事頻繁……女子難免……會累些……"
雪音卻接受不了的這個答案:"姑娘從前早就是將軍的外室,他們……"她語氣凝了凝,臉色閃過一抹不自然,"房事也不少,不曾見姑娘這般嗜睡。"
這叫春花想起從前的事情。
笑容添了一分晦澀,她努力平穩的語氣,答道:"洞房花燭夜,總……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她還要說兩句,聽見外頭荷心在叫她的名字,道了聲后匆匆離開。
雪音皺了皺眉,視線落在夏寧的睡容上。
是——這樣么。
-
慈安宮里。
湯藥苦澀的味道騰滿整個宮殿。
太皇太后纏綿病榻多日,上好的湯藥方子吃下去也不見好,人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精神也愈發不濟。
早已不再垂簾聽政,手里的權利全部下放。
新帝即位不足百日,年齡尚幼,不能承擔一國之君的重任。
太后病倒后,又設立定國公、輔國公兩個職位,直屬中樞管轄,擔輔國重任。
定國公為文,由宰相衡志韶擔任,他纏綿病榻身子不好,但足智多謀善處政局,如今才不過三十而立,就已被提拔至宰相之位。
只是,他沉疴痼疾。
這亦是太皇太后的私心之一。
早慧則壽不久。
等到耶律珩及笄親政,定國公便可退位養病,一個病秧子,如何能抵得過年少的皇帝
還有一位輔國公的位置空懸。
她有意耶律肅。
只是……
祖孫之間出了嫌隙,耶律肅雖也在輔助國事,但那些責任卻遠遠不夠,遠不夠協助珩兒坐穩南延這江山。
她歷經三朝,雖不涉前朝,但在后宮三朝的太皇太后,又哪里會是盲目無知的老人
她一步步為耶律珩籌謀布局。
耶律珩也每日都來看她,這一日他也早早的來了,見嬤嬤在喂藥,親自端來要服侍皇祖母。
太皇太后渙散的眼神,在看見耶律珩出現時,削瘦凹陷的臉上才有些許笑意,"不必你來做這些,讓嬤嬤們來。"
耶律珩搖頭,在她跟前,聲音才露出些小孩子的脾氣,"珩兒想照顧皇祖母。"
她渾濁的眼中滲出歡喜,"珩兒當真是好孩子……"
喝完藥后,她精神便有些不濟。
見耶律珩還在床邊守著,強撐著精神,問道:"珩兒還有何事要同皇祖母說的"
耶律珩的手指糾纏了下,最后才鼓著勇氣道:"昨日是肅表哥的大喜之日,孫兒去道喜了。"
這些時日,她食欲不振,心思郁結,錦被下的身子瘦弱的只剩下一把干瘦的骨頭,聞,她呼吸微滯,不久沉默。
耶律珩有些怕。
絞著的手指愈發用力。
半響,才聽見太皇太后道:"他高興就好。"
耶律珩松了口氣,皇祖母沒生氣。
他是瞞著皇祖母去的。
對這位赫赫威名的驃騎將軍,從前對他的印象陌生、還有敬畏,但經過這些日子見肅表哥處理朝中事務,雷厲風行、思緒敏捷,手段雖狠但卻讓人心服口服,令他生出更多的憧憬之情。
他希望能從肅表哥身上學到更多。
皇祖母沒生氣那就代表他今后還能更親近幾分,誰知才松了口氣,就聽見祖母微弱的聲音響起,"今日太傅快入宮授課了,認真上課,回頭來了皇祖母這兒,祖母要聽你詳說。還有今日遞上來的折子……"她說的話有些多了,氣喘的歇了口氣,"你都需一一擬寫,再交給定國公一一過目批閱。午后騎射課業也不能落下。"
耶律珩這會兒才露出些小兒的稚氣,垂著腦袋蔫兒巴巴的應道:"是……"
太皇太后拍了拍他的胳膊,無力道:"快,去罷,今日皇祖母乏了,明日再來。"
耶律珩這才起身離開。
在皇祖母跟前,他時依戀祖母的孫兒。
離開的背影卻一日比一日挺拔,步伐一日比一日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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