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褪去,冰冷的身體逐漸回溫。心臟搏動由緩至穩。青白的面色也浮現出血色來。夏寧緩緩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破舊的茅草屋里,身下的床板硌人,身上蓋著的薄被上傳來難聞的氣味。這是哪兒……還有——……"小姐……您珍重……"……竹立的聲音忽然在腦中響起。夏寧頓時呼吸都亂了,撐著胳膊坐起來,朝外喚道:"竹立……竹立……"如果按照計劃行事,她們現在已經離開京城了!竹立定是在外面守著她。夏寧粗嘎的嗓音,一遍遍的喚著竹立名字。門外遲遲才傳來腳步聲。破舊漏風的木門被推開,進來的人不是竹立,而是——東羅公主圖赫爾。她果真還在南延!夏寧撐著床板的雙手倏然握緊,聲嘶力竭:·"我的丫鬟去哪兒了!你——對我的丫鬟做了什么!"
圖赫爾用腳將門合上,艷麗的面龐上浮現一抹張揚的笑:"應當是你的丫鬟為你做了什么才對。"
夏寧的眼眶頓時泛紅。不知從何處涌出的力氣,支撐著她從床板上跳下,朝圖赫爾揮拳攻去:"你對她做了什么!"
她氣勢洶洶,全憑一股狠勁。每一次出拳刁鉆、狠毒,直搗要害。圖赫爾低估了夏寧的身手,險險閃過兩次后才認真起來,兩人過招四五個回合后,夏寧體力不支落了下風,被圖赫爾反手擒住,壓在地上。圖赫爾輕嘖了聲,"身手厲害了些,但仍不是我的對手。"
"竹、立、呢!"
夏寧垂著頭,雜亂的發絲垂下,遮住她的面容,咬牙切齒的問道。圖赫爾松開手,口吻淡漠:"死了。"
夏寧的心臟狠狠抽痛一下。疼痛的連氣都喘不上去,眼前陣陣發黑。"怎么死的。"
夏寧的聲線上下起伏,極力壓抑著憤怒。"為了讓耶律狗賊以為你也在柴房里,被大火燒——"夏寧猛一個起身,拼了命似的向圖赫爾揮舞拳頭。招招不要命的進攻。眼眶中遍布血絲,眼中燃燒著憤怒:"是你設計欺騙竹立!有什么惡意你只管沖著我來!算計一個丫鬟算什么東西!"
圖赫爾也是個暴脾氣。當下就發了狠,與夏寧扭打在一起。明明是夏寧身手遠不如她,但夏寧全然是不要命的打法,即便是輸了也死死扯著圖赫爾的頭發、耳朵、戳她的眼睛,一旦近身使得都是不入流的招式。與其說是攻擊圖赫爾,更像是發泄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圖赫爾徹底惱怒,最后直接把人拍暈。頭上發髻狼狽的垂著、臉上是指甲留下的紅痕,雖勝,但也狼狽不堪。氣的她踹了腳昏死過去的夏寧。這野蠻的南延女人!竟然下手這么狠!而夏寧在圖赫爾離開茅草屋后就醒了過來。身上的疼痛,遠遠不及心臟的疼痛。一想起竹立,她的心揪的生疼,眼淚迅速模糊了視線。她那么心思淺的一個丫頭,究竟是從什么時候就被圖赫爾迷惑了去,她究竟將這個秘密藏在心底藏了多久……竟是能藏到最后……夏寧死死咬著唇,止住嗚咽聲。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她多怕疼啊!她是個連哭都需要人安慰的丫頭……大火燒身,那該有多疼啊……閉上眼睛,想起的都是竹立的模樣。哭聲能止住,眼淚卻洶涌落下。梅開死了,連竹立也死了。她救的兩條命,到頭來都因為她而死。而她們,以命相抵,換來的不過是為了讓她活下去。這一夜,夏寧褪去了所有偽裝的堅強,哭的似乎要將這一生所有的眼淚統統流盡。流淚至天明。她便睜眼至天明。等到圖赫爾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稀粥進來時,夏寧已然穿上圖赫爾提前準備在一旁的粗麻布衣裳,又用一根木簪子綰了個發髻。除了眼睛浮腫,眼中血絲密集外,竟再也看不出一絲傷心。圖赫爾瞥了她一眼,似乎詫異她的情緒恢復的如此之快,半是嘲諷的笑道:"這么快就不傷心了嘖嘖,真不愧是戲子無情。"
把稀粥往木板床上一放,"喝。"
夏寧也不懷疑她,端起粥碗呼哧呼哧的喝了起來。一碗粥迅速見底。她隨手抹了下嘴巴,視線冷冷看向圖赫爾:"你挾持我有什么意圖。"
雖一晚沒睡,但體力多少恢復了些,再加上一碗粥下肚,身子暖和起來,說話的聲音不再虛弱無力。圖赫爾挑眉,"你倒是很明白自己的立場。"
手指摸著下巴,眼神上下打量夏寧幾眼,"有皮囊有腦子,難怪能把耶律肅狗賊迷成這樣。"
夏寧皺眉,面色凌厲了幾分:"有話直說。"
她雖常以風情妖嬈的姿態示人,實則心性堅毅,此時露出本性不再偽裝,看著頗有氣勢。不敢讓人輕易小瞧了去。圖赫爾心中詫異,這夏氏竟然是個狠角色。倒是多了一份欣賞。她笑瞇瞇道:"有人要買你的性命。"
"誰。"
"慕樂婉,唔,還有皇后。"
夏寧勾起嘴角,冷笑一聲,"公主別把人當成傻子耍,你前后兩次派殺手要我的命,這次卻救下我,無非是有了更大不殺我的理由。她們一人是不起眼的小姐,一個是南延皇后,又能許你多大的好處,能讓你不殺我"
圖赫爾難掩眼中的詫異。甚至忍不住為她鼓掌,真心實意道:"你這腦子身為南延女子當真是可惜啊!不如這樣,我們來做個交易。你想從耶律狗賊身邊逃開,無非是想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應我一個要求,我就保你平安離開南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