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他已掀開簾子,離開帳篷。帳篷外,慢一步趕來的何青已準備了蒼術煮過的水、雄黃、干凈替換的衣物。正要替他更衣時,卻被耶律肅的喝止,不允許他靠近。"取我的腰牌,速去宮中通傳告知陛下,難民營中已出現來自魏遠縣的疫病患者,請陛下下令封鎖難民營、魏遠縣。耶律肅懇請率兩百南城營將士死守難民營,絕不讓疫病蔓延入城,還望陛下恩準!"
何青失色:"將軍!"
耶律肅卻不聽他任何懇求,眉眼冷峻,口吻不容商榷:"速去!"
周圍一片死寂。無一人敢發出一絲聲響。何青面上的溫和徹底褪去,神情肅穆,后退一步,單膝跪地,神情堅毅道:"屬下定不負將軍所托!"
說罷,起身往難民營外疾步而去。何青并未進入帳篷之內,但仍是換過雄黃熏過的衣物、凈手后,才取了耶律肅的腰牌,騎馬入京!有了驃騎將軍的腰牌,何青無比順利的進入皇宮,并見到了淵帝。聽了何青的急奏后,淵帝一時竟然說不出一句話。身子往前猛栽了一下。幸而內官眼疾手快,伸手扶住:"陛下!"
并朝外揚聲喚道:"快去請太——"卻被淵帝抬手制止。淵帝撐著胳膊,直起身子,一瞬之間,臉色仿佛蒼老了許多,渾濁的嚴重迸射出犀利的光,"傳朕口諭——封鎖魏遠縣、難民營,凡有逃逸者格殺勿論!再、命太醫院所有醫官前往難民營,盡快尋得疫病治療之法!"
自有內官往外下傳口諭。淵帝說完這一段話后,頹然失去了力氣,岣嶁著背,單手壓著胸口,悶咳不止。偌大冷清的宮殿里,咳嗽聲撞出聲聲回響。咳了一陣后,似乎又想起一事。抬起頭,死死盯著內官道:"去——將二皇子殿中所有人統統挪去后山小院!"
內官還有猶豫。淵帝的眼底閃過冷光,用極地的聲音命令道:"包括二皇子在內!"
內官束手領命,退了下去。宮殿之中,余下寥寥兩人。淵帝又咳了一陣后,才看向殿前的何青。本想開口命他退下,卻在見他面容沉穩肅穆,雖有焦急憂心,卻無急躁之意,跪在地上時更是身姿筆直,雖剛卻穩。與耶律肅那股桀驁不馴卻還要故作溫順的姿態截然不同。殿下之人,是真正的臣服在天子腳下。淵帝忽生一念。"你……"他緩緩開口,咳的久了后,聲音略顯沙啞,"報上名來。"
何青抱拳,回道:"草民何青,將軍府中侍從,年二十一。"
回話有條有理,不卑不亢。淵帝又道:"何青,你可愿為朕效命"
何青垂首,態度愈發堅定:"草民乃南延子民,愿為南延獻上微薄之力!為陛下效命!"
淵帝勾起嘴角,又降下一道旨意。破格提拔平民何青為正四品指揮使,率禁軍兩千人前往封鎖魏遠縣!何青激動謝恩,退下。淵帝捂著胸口,壓制喉間的腥甜。疫病尚控制在魏遠縣與難民營中,為阻斷疫情,放棄這兩地都在情理之中,可耶律肅偏是第一個入宮稟告疫病之人,還讓他猜中,此次疫病過后,他在民間的名聲又會有提高多少。即便他為自己的血親。即便他一心為南延,不含私心。但自己為了江山安定,卻不得不防。何青此人,絕非是無欲無求之人。財帛、權勢動人心啊。那雙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如此良才,又怎會甘愿屈居于人之下,只當一默默無聞的侍從這人一旦有了出挑的心,就很難不生出異心。-京城周邊的難民營、魏遠縣起了疫病的消息不脛而走。隔了一晚,全程知曉。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又因難民營就在京城郊外,更是引起一陣恐慌。緊接著,京城下達了禁城令。藥鋪的藥材瘋漲,米行的米價哄抬,秩序紊亂,最后還出動了巡防營出面鎮壓。如此轟動的消息,即便將軍府里的人千防萬防,也架不住有心人故意往里面傳遞消息,教夏寧知曉了。竹立顯然被消息嚇到了,小臉煞白:"京城難道也會有疫病嗎"
雪音不冷不淡道:"將軍在郊外駐守,怎會讓疫病傳入京城"
竹立只看向夏寧,不安道:"嬤嬤她們……也在京外啊……"夏寧放下手中端著的茶盞,眉眼平和的看向竹立,安慰道:"小院與難民營并不在同一方位,想來是安全的。"
竹立這才松了口氣,雙手合十,喃喃自語:"阿彌陀佛……"夏寧又道:"這消息來的太過突然,我心口有些難受,竹立,你去將謝先生留下的藥包煎煮一份。"
竹立一聽見她說身體不適,也不顧不上疫病、小院這些事,忙不迭就跑去小廚房煎藥去了。甚至都不曾察覺到奇怪之處。在竹立離開后,夏寧看向雪音,用無比冷靜的語調說道:"我要去見將軍,需要你幫我。"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