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肅嘴角掛著冷笑。等著她繼續一本正經的歪門邪說。夏寧:"中毒毒深,死了……便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可倘若被救活了……奴卻失了十指……大人又怎會繼續恩寵奴這殘缺破敗的身子……奴……奴今后的日子還怎么過……"痛訴一番后,還想嚶嚶嚶地哭上幾聲,但無奈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十指連心也疼的厲害,沒法掩著面頰,連裝哭都做不成。裝哭能人夏寧頗有幾分尷尬的僵在原處。掀起眼瞼,試探著看了眼耶律肅。對上耶律肅了然的眼神,只聽他不冷不淡的問道:"不哭了"
對方口吻如此篤定,夏寧誠實道:"大人想聽,奴得再喝一碗粥方能哭的出來。"
耶律肅嗯了聲,"那就繼續餓著,容我耳根子清凈些。"
夏寧頓生不滿,磨著軟綿無力的調子哼了聲:"大人~"說著還想伸手去扯他的袖子。磨人的功夫,撒嬌的調子動作,任她信手拈來。因身子病重,反而還多了分西子嬌弱之美。可惜,耶律肅最不喜她這些狐媚的手段,此時也沒心思。冷著臉,淡淡看她一眼,夏寧這才知情識趣的不再纏人。瞧她終于安分下來,耶律肅才歸正傳,把府醫的診斷撿了要緊的告訴她,又問她出事那日及那之后,有無用過什么香料等物。夏寧早知道自己是被下毒了。卻不知道是誰下的毒。又是從哪兒下的毒。這會兒聽耶律肅說來,她只覺得后怕。馬車墜崖,有人靠近她摸她的臉,那雙手上染上了苦澀的藥香,而那藥香卻在府醫為她用了東羅秘藥后,險些要了她的性命。如若府醫頭一次為她上藥時就用了秘藥,或許她早就命喪黃泉了。這些事——一環扣著一環。嵌入極其平常的事里,無人能察覺。她不過是一外室,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的計算她,要她的命夏寧本不想說崖底有人靠近她一事,怕自己墜落懸崖還清醒一事遭耶律肅懷疑,可眼下不得不說了。她也不敢明說。只蹙著眉,裝作仔細回想的模樣,"奴家本就不愛用香,自一年多前被大人罰了后更是不敢用了……"忽然,她眉睫一顫,掀起鴉黑密集的睫毛,一雙眸子恍惚著看他,"奴那日在馬車里被晃暈了過去,掉下懸崖后磕了腦袋疼的短暫醒來過,那會兒……"她瞇起眼,極力回想,"模糊隱約間……像是有什么人摸了奴的臉……"耶律肅的眼神暗色涌現,冷意浮起。夏寧才敢接著說道:"那時奴嗅到了一縷苦澀的藥香……難不成……"她頓了頓,似驚醒般,激動道:"難不成就是那些香氣險些要了奴的命是那人看到奴額上的傷口,曉得為了不留疤痕,定會用東羅秘藥——"說著說著,她的臉色煞白。嘴唇囁嚅著。眼瞳混亂、縮放著。顧不上纏著繃帶的十指之痛,伸手緊緊攥住了耶律肅的手腕:"原以為馬兒失控才致使的墜崖,難道那也是被人算計了要害奴的命!這接二連三一環套一環,分明是要定了奴家的命!大人!奴自問三年間克己守禮,安安分分的呆在小院之中,不曾礙了誰的道,更不曾惹了誰人的怨恨,卻沒想到還有人要奴的性命!大人要為奴做主啊!"
她一通哭訴,情緒激動。嗓音沙啞、撕裂。眼中糾纏著恐慌、憤怒。激動之下,氣息不穩。唇色漸白。像是又要暈過去了。耶律肅自然不會安慰寬解一個外室,見她如此驚慌失措,終究于心不忍,一個手刀輕輕就將人劈暈了。總比氣暈了好。殊不知,夏寧在暈過去時,內心想的卻是:太好了……終于能睡了……累死個人了……在夏寧暈過去后,耶律肅又傳來謝安為她診脈。夏氏大病才過,不宜情緒過激。謝安半闔著眼皮,認真號脈。搭脈的手指牽動了下,這才收回脈枕。耶律肅站在一旁,將謝恩的表情看入眼中,表情不見擔憂之色,但嗓音略沉著,問道:"有何不妥。"
謝恩拱手回道:"回將軍,夏姑娘脈象雖弱但脈息平穩,想是……安神的湯藥起效了,方子不必調整,再加其他藥材與身體無益,反成累贅。"
耶律肅聞,又看了眼昏睡之中的夏氏。見她眉間舒展,睡容安好。這才收回視線,與謝恩道:"夏氏在出事那日于崖底曾問道一縷苦澀藥香,與你所的東羅香料可有相似之處亦或是能否重現出來。"
"這恐怕……無能為力,那味香料與藥材對沖如毒藥,這些年便不再大規模種植,鮮少有人再用著香料制香,我也是在東羅游歷時曾聽老人說過一二,說是香料略帶些清苦氣息,能壓制花香的甜膩,使得制出的香料持久而不濃郁。"
謝恩雖未明說,也是秉著從醫嚴謹的態度。但也八九不離十了。尤其耶律肅還聽夏氏說,那人用手摸她的臉,怕就是要將香料的味道散到她的臉上。他目不斜視,命謝安退下,之后一日一診,仔細照料夏氏。謝安領命。出門后,想起脈象,先是嘖了聲,而后又嘆了一口氣。恰好遇到何青懷里揣著只小奶貓從后面進前院來。他看了眼謝安身后緊閉的房門,靠近了謝安,低聲詢問道:"謝先生這是嘆什么氣,莫不是里面……不大好"
心里想的卻是不應該啊。不是說昨兒個都已經緩過來了嗎。謝安瞅了眼何青揣在懷里的白毛,此時正窩在臂彎里,乖巧的打著盹兒,全然不知人生活的艱辛,眼神有些羨慕的道:"何止是不妙,那是非常好。"
何青被謝安的口吻逗樂了,淺笑著道:"那還不好,她倘若不好,先生更是有的愁了。"
謝安仔細一想,也跟著笑了起來:"也是,我只管我的醫術有地兒使,其他的,干我何事,是罷"
說著,背著雙手,踱步揚長而去。一改剛才出門時的唉聲嘆氣。何青伸手順了下小奶貓身上油光蹭亮的毛發,低聲嘀咕了句:"你馬上就能見到你主子里,在這之前,再容我養得一兩日可好。"
小奶貓被摸醒了,蹭了蹭臂彎,輕聲喵叫了聲。叫聲顫微,綿軟。又尋了個舒適的姿勢,閉著眼睛呼呼睡。看的連何青也羨慕了。夏寧在床上躺了兩三日,因身體底子鍛煉的好,再加上有謝安每日問診調理,她吃得多睡得好,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甚至還能下床坐一會兒。康復的飛快。許是擔心她關在屋子里無趣,何青在她能下床后,把小奶貓送了過來。小奶貓一段時間不見她,怯生生的窩在何青臂彎里不肯過來。夏寧氣笑著罵它小沒良心的。最后還是用小廚房里炸出來的小黃魚把小奶貓給哄了過來。之后,耶律肅來看她時,夏寧還得意洋洋的把這事與他說了。"世間唯有美食不可辜負,連畜生都如此,更何況奴家這種食五谷雜糧之人。"
耶律肅早就摸清了她的套路。環抱著雙臂,安靜的看她:"想吃葷了"
夏寧笑盈盈的走到他身邊,手指攀著他的腰帶,輕扯了下,甜膩著嗓音道:"大人~~奴都素了好幾日了,再不吃些葷的都快沒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