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肅推門而入時,看見夏氏探出半邊身子,伸手正試圖勾著矮桌上的茶壺,身子搖搖欲墜。他疾步入內,在夏氏昏厥之前將她抱住。觸膚之地,皆是滾燙。而懷中的夏氏已然因高熱暈厥。渾身滾燙,臉色紅的異常。呼吸微弱。他抱著夏氏的胳膊猛地收緊,幾乎是吼著道:"傳府醫!"
聽見動靜才跨入屋內的雪音見狀一愣,心中一處微不可查的刺痛,她轉身疾跑,去為夏氏請府醫,也是為了盡快離開那個屋子。那個背影,陌生的令她難受。也——嫉妒的令她面目難看。在府醫趕來前,耶律肅又命何青取來護心丹,到處一顆,捏開夏氏的嘴唇,將護心單壓在她的舌下。這些種種,皆是耶律肅親手為之。府醫是被雪音從夢中薅起的,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耶律肅來不及訓斥他這些,只讓他快些為夏寧診脈。饒是府醫進了將軍府多年,這還是頭一回見將軍如此慌張。盡管他掩飾的極好。但眼底的神色卻騙不過他這老頭子。府醫深更半夜被挖起來,本以為是夏氏熬不住疼痛,可等他仔細一看,眼神驟然變了。撂下藥箱,上手檢查。最后面色凝重的得出結論:"夏姑娘這是中毒了。"
不等耶律肅開口詢問,他自行飛快打開藥箱,取出銀針,在夏寧身上各處扎下數十根銀針,又取出一把泛著冷光的小刀,托起她的手腕,正要下刀時,卻被耶律肅伸手攔住。"她失血過多,此時高熱驚厥,再行放血不等于是取她的命"
語冷極。視線毫無溫度的看向府醫。府醫一心救命,竟也不畏耶律肅的冷面冷腔,繞開他的手腕,轉頭命令道:"取盆來!"
說罷,這才回耶律肅一句:"我這是救她的命!"
耶律肅得了他這一句話,這才暗許下人為他跑腿。銅盆取來放血。府醫又從藥箱里拿出一顆丹藥,拿出時一瞬間剮心的肉疼,但也只是心疼這一瞬而已,他捏著夏氏臉頰正打算塞進去時,發現——咦有了。看來這外室還真是自家將軍心尖尖上的人啊!有價無市的救命仙丹說給就給了!這不立馬把自己的那顆收起來。多吃了一顆也不會多保一命,還是留著救其他人命來得劃算!府醫又開了藥方命人去煎煮,索性這些藥材將軍府的藥材庫里都有,煎煮好放至溫熱,捏開嘴巴直接灌下。夏寧昏厥咽不下去,府醫用兩指捏著她的喉嚨,一掐一滑。咕咚一口就咽下去了。動作利落。看得何青也忍不住跟著咽了一口。喝下湯藥后,府醫才停下放血,他劃開的是左手五指指腹,流出的血雖不多,但架不住放的時間長,待止住后也接了半個銅盆。昏睡中的夏寧臉色毫無血色。只一張臉燒的滾燙通紅。湯藥喝下后很快就發了汗,隨著發汗,高熱不再攀升。在昏厥中的夏寧才皺緊了眉心,痛苦的小聲呻吟,臉上有了一絲生氣。這般折騰兩回,兩手指腹都放了血,灌了兩次發汗的湯藥,高熱徹底退下,府醫收了銀針,摸了一額頭的汗,吐氣道:"救回來了。"
累的只能說出這幾字。"你辛苦了。"
自昨夜起,耶律肅不曾離開半步,視線這才從夏寧面上移開,看向府醫,"知你不易,但有些話我仍要現在問清楚。"
府醫耷拉著困倦的眉眼,強撐著精神道:"我知將軍要問什么,準確來說,夏姑娘并非被人刻意下了毒藥,而是兩種藥材對沖才引起的中毒。昨日給夏姑娘用了生肌藥粉中的一味藥,與一香料藥性對沖,引發高熱、驚厥、四肢抽搐等癥狀,病情急且重,錯失最佳解毒時辰,華佗再世怕也無能為力。"
府醫說的平靜,聽來卻讓人心驚。耶律肅沉著臉色,"夏氏從不用任何香料。"
雪音也忙道:"奴婢伺候夏姑娘幾日,房中亦不曾用過任何香料。"
府醫:"這種毒發多見于幾十年前的東羅女子身上,女子愛美不愿身上留下疤痕,東羅人又愛制香,兩種藥材對沖,三五個時辰內便會毒發。但夏姑娘卻過了七八個時辰才毒發,估計是染上香料量少,且有些時日,這些稍顯的溫和些,不至于丟了性命。"
耶律肅:"雪音,送謝先生回去休息。"
雪音應是,引著府醫謝安退出去。謝安得了耶律肅一聲‘謝先生’,心花怒放,渾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勁兒,又與雪音道:"你家姑娘醒來后,記得差人來叫我,我把脈看過后再給她開方子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