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墳一個英靈。
一座墳一份熱血。
一座墳一個念想。
蕭真走進墳中,她的手在一座座墓碑上輕撫著,這里躺著的是她的兄弟們,是為了大漢一個個犧牲的英烈。
這些墳墓中,有許多的兄弟都是為了保護她而死,她上陳殺敵,將后背交給他們,他們為了保護她突圍,以性命為盾為她擋箭。蕭真的腳步停了下來,看著腳邊的這座墳,墓碑上寫著‘兄弟張劉之墓’,張劉死的時候才十七,她還記得他跟她說,他最喜歡的是做生意,因為他喜歡算帳,喜歡存錢,特別有成就感,他還說,家里窮
,去一次城里要坐牛車,可牛車坐不起,所以以后他要開個牛車行,讓家人坐著他的牛車到處玩,還要把牛車行開遍全大漢。她許諾他,等這場戰爭結束就幫著他把牛車行開起來。蕭真又走到了另一座的墳前,白祥的墳,白祥死的時候不過二十,剛成了親就遇到瑞王叛亂,一腔熱血上陳上敵,最終死于亂劍之下,平亂之后,他的媳婦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可他卻再也看不到
了。
白祥的右邊是北覓,北覓從小就定了娃娃親,二人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見過那個女孩,是一個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她答應了那個女孩子等這次戰亂平息后就去喝他們的喜酒。
白祥和北覓與她的感情最好,一天能叫上幾十聲的大哥,有時叫得她真煩。
還有衛木,她的貼身侍衛,負責她的飲食起居,蕭真看著身邊的墳,將墳上的亂草拔去,衛木是一個老實木訥但忠誠可靠的男孩。
這些兄弟們,他們吃喝在一起,玩在一起,洗澡在一起,連上個茅廁都要成群結隊一起。
他們向來是一個拳頭,哪怕有了分歧,也絕不會產生隔閡。
蕭真一步一步緩慢的走著,來到了一座排在最前的墳前,跪了下來。
她的面前是一座墳,立在所有墳之前,就像行軍打仗時的首領,不是別人,正是最為喜歡她,并且將一身武藝傾囊相授的恩師,老將軍司徒況。
師傅,徒兒不孝。蕭真輕輕道:徒兒沒有聽叢您的吩咐一直以大將軍的身份輔佐帝王,當皇上想取徒兒的命時,當徒兒看到他眼中的怨恨時,一時心傷,做出了逼皇上娶徒兒的決定。
天空閃電扯拉,遠處隱隱雷聲。
蕭真跪著,哪怕跪著,身形依然挺拔。任大雨鞭打。
師傅,張劉,白祥,北覓,衛木,兄弟們,我想你們了。蕭真喃喃著:很想,很想。今年我沒有帶酒來,如今我已經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再酗酒有些不太好。你們不會怪我吧?這份感情是我強求得來的,但我并不后悔。一件非常想做的事,如果不做,永遠會掛念在心里,如今我順著自己的心意成為了他的皇后,就算沒有得到我想要的,可至少我已經沒有了遺憾。蕭真輕
聲說著。蕭真沉默了許久之后又道:師傅,您說得對,我和他不合適,不管是身份,想法,還是別的,都不合適,我這一生只能以臣子和上影的身份仰望著他,只能這樣追隨著他。一旦跨越這樣的距離和身份
,得到的除了痛苦,余的將是一無所有。
蕭真一手摸上冰冷的墓碑,平靜的聲音已有了許些的哽咽:師傅,我想離開,我想回家鄉,這里沒有你們,徒兒好孤獨。
除了雨聲,風聲,時不時刮過的雷聲,沒有人回答她。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真道:可徒兒答應過師傅,不管發生了什么事,這一輩子徒兒都會誓死追隨皇上,永不叛變,永不離棄。徒兒一定不會背棄對師傅的承諾的。這一輩子,不管以何種何樣的身份
,徒兒都會守在皇上身邊,就算死,也絕不會死于皇上之前。
蕭真抬頭,看著暗如墨汁的天空,五年前,就是在這樣的夜空下,她和兄弟們與瑞王的精兵們浴血奮戰,放眼望去,尸堆成山,暴雨也依然無法洗滌去一地的鮮血。
不知道這樣跪了多久,蕭真支起疲憊的身子,拔起劍,一把
劍瞬間變匕首,轉身,目光一怔。
數步之外,一身形修長的男子撐著傘站在滾黑的夜空暴雨下,一身的孤清,一身的疏離,可望著她的目光卻萬般溫柔。
蕭真怔愣著,不明白堂堂丞相大人為何會在這里,也不知道他在這里站了多久。
他邁步朝她走來。
她看到他原本干凈的鞋上布滿了泥濘,長袍的一半早已濕透,一步一個腳印的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