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一對農家夫婦也從里間出來了,面貌憨厚純樸,看到傅九衢便露出滿臉的笑紋。
恩公去了何處,又從何處而來
傅九衢:一難盡。
他低頭看了看身側的辛夷,拱手行禮,今夜我夫婦二人無處可去,前來借宿一宿,不知賢伉儷方不方便
那對夫妻相視一眼,忙不迭笑著還禮,不住地躬身。
方便,方便,二位貴客里面請。
聲音未落,又笑吟吟地吩咐自家兒子。
去捉一只肥雞來,讓你爹宰殺了,招呼貴客。
辛夷一驚,連忙阻止。
看他們的衣著和家宅陳設,就不是富貴人家。一般人家的雞仔都是養來下蛋的,不會隨便宰了吃掉,她可不干缺德事。
那婦人輕笑一聲。
我看娘子的模樣,是身懷六甲了吧
辛夷含羞一笑,那婦人當即開心起來。
娘子正是養身子的時候,可大意不得。你放心,恩公那日給我們留下不少銀錢,莫說一只雞,便是將我家的雞都宰殺了吃,也綽綽有余呢。
辛夷怔了怔,抬眼看傅九衢。
男人傲嬌地揚一下眉梢,望向里屋的燈火。
··
借宿在別人家里多有不便,辛夷不好開口提任何要求,尋思能將就就將就,可是這家人得了傅九衢的銀兩,千方百計地想要報答,但凡家里有的,都拿了出來招待。
飯后,婦人特地燒了一鍋熱水,將木桶用皂角洗了一遍又一遍,拎到房里來供辛夷和傅九衢使用,又把自己住的主屋讓出來,換了洗得發白的干凈被褥,這才拉著丈夫兒子去了偏房。
這是一對善良純樸的夫妻,辛夷十分動容。
可是,看著簡陋的屋子里唯一的一張木榻,她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妙——
沒有多余的家具,除了一床一被,連椅子都沒有一張,當然更不可能有富余的席子和被子供傅九衢打地鋪。
這么大冷的天,外面在下雪,她能把傅九衢攆出去嗎
我們……
辛夷遲疑地看著傅九衢,目光游離。
傅九衢指著那張木榻: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說罷瞥她一眼,懶洋洋地冷笑,放心,我不吃人。
只好如此了。
辛夷沉默著垂下頭去,拉開被子整理床單。
兩個人安靜下來,空氣里似乎漂浮著凝滯的寒意。
傅九衢看著她的背影。
你是不是懷疑我故意這么安排,想占你的便宜
辛夷:沒有。
沒有你不回頭看我
傅九衢平平常常的一聲,仿佛說到了辛夷的心坎上。
她手指停頓片刻,但沒有語。因為她還沒有做好與他同床共枕的準備,心跳得特別厲害,要是再面對他那張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持情緒的穩定。
我沒有別的選擇。傅九衢盯著昏暗的燈火下那顆后腦勺。
一、我們不能去住客棧腳店,引人注目,留下把柄。
二、我們不能留在漁船上。夜里寒冷不說,萬一,萬一百密一疏,讓有心人追上來,豈不是人贓并獲
辛夷回頭,我并沒有怪你。說這么多,顯得你很心虛……
傅九衢呼吸一頓,心里像被什么撓了一下似的,耳根熱燙起來。
他挪開視線,將那桶水拎過來。
你要不要洗
辛夷看他一眼。
男人身著尋常布衣卻風華不減,身如玉樹容色過人,怎么看都是一個俊雅君子,不是會耍那點小心機的肖小之輩。
我今晚不洗了。
不是不想洗,是在男人面前不方便洗。
她脫了鞋襪便要上榻,傅九衢卻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去外面坐一會。你洗好叫我一聲。
他轉身拉開房門,修長挺拔的身姿邁出門檻,融入了屋外的黑暗里,徒留一絲冷風輕輕拂過辛夷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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