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學生、教員、祭酒以及各類打理雜物的人手加起來,約莫四百人,除了偶爾書聲瑯瑯,其余時候都很安靜,步履無聲。這里歷來不大歡迎順王這樣調皮搗蛋的紈绔,偷石刻的事情敗露后,他們更不受歡迎了,守門的都敢大著膽子攔住順王不讓進。順王撅嘴。柳二小姐是柳祭酒的女兒,時常在國子監里走動,間或還跟著學子們一起上課讀書,他不進去,怎么見到她嘛。上官辰扯扯順王,幾人溜到墻下,用疊羅漢的方式往上爬。順王肯定不能讓他墊在下面,許澄寧太瘦小也不行,所以其余三人先把他們倆扶上了墻,然后再爬上來。于是五個人一溜掛在庇檐上,露出一排腦袋。"看!那就是柳二小姐!"
循著順王所指的方向,許澄寧看到游廊上一個衣帶翩躚的少女執卷款步而行,素淡的衣裳很寬大,覆著一層紗,腰間卻用一根彩色的腰帶束起,纖細如草,身上有一種頗為動人的魏晉風流。順王得意道:"怎么樣漂亮吧"
鄒元霸初嘗愛情的甜蜜,自詡為前輩,不停地慫恿順王沖上去告白。于是順王嘬嘴吁了個哨:"文貞妹妹,你好呀~"柳文貞望過去,看到墻頭上一排的腦袋,順王笑得跟痞子似的。她嚇了一跳,帕子捂住了嘴,眼睛瞪圓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了手,稍一屈膝,匆匆離開了。"嘻嘻嘻嘻,她害羞了!"
許澄寧扶額,確定她不是被你的流氓做派嚇到了嗎順王推她的肩:"許澄寧,快幫本王想想怎么追到她!"
許澄寧腳下什么都沒有,連忙扒緊瓦檐,雙腳撓墻:"別晃我!"
幾個人不怕死地推推搡搡,忽然聽見有人指著墻頭大喊:"誰在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們驚呼,鄒元霸率先跳下了墻,拉了上官辰一把,兩人一起把順王接下來,再去接邱陽。剛要伸手去接許澄寧,那頭已經有人過來,幾人立馬撒手跑得比兔子還快。"欸!喂!我!還有我!"
許澄寧獨自掛在墻上,看他們都跑遠,一陣蹬腿大喊。那群沒良心的大呼小叫,遠遠甩下一句:"哥們管不著你了!你一定要保重!"
許澄寧氣悶,弓身沉下腰來,在墻頭縮成一團,只差屁股上長條尾巴就是只偷爬米缸的小老鼠。后領子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拎住,從墻上拽離,然后落下來。許澄寧驚呼,一個愣神的工夫,自己已經蹲坐在地上了。她抬頭,只見面前是個十分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頭發梳得一絲不亂,身上穿著銀灰色罩衫,布質平整無褶。手從她后領子撤走的時候,許澄寧依稀還聞到很干凈的皂角香。最引她注意的是那雙眼睛,明明是有力的眉目,卻透著溫善的柔光。她從不信世上有突如其來的親昵,可這一刻,卻恍惚感到一種天然的親近,不是刻意迎合,也不是別有居心。謝允伯低著頭,看女兒蹲坐在地上,小小一團子,仰頭呆呆地望著自己。好可愛啊……猶記得,當年女兒剛出生的時候就十分可愛,他欣喜若狂,往家里去信報喜,說要給女兒取名叫小花。謝老國公來信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并甩出瓊絮二字,說不用就別認他這個爹。現在看來,還是他英明,女兒嬌嬌嫩嫩,小小一只,又漂亮又可愛,不是小花是什么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把嘴角抿住,壓得死死的。許澄寧站起來,沖他作揖:"謝叔叔幫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兒跟我說話了!對面男人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扭曲奇怪,一半像在哭,一半又像在笑,許澄寧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看見陰陽臉。"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