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大媽看著眼前這平日里雷厲風行、此刻卻細心溫和的女公安,又看看手里熱乎乎的粽子,再看看旁邊笑呵呵的李向南和廚房門口一臉關切的朱秋菊,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嘴唇哆嗦著,好半天才發出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好……好孩子……謝謝……謝謝若白,謝謝向南……謝謝秋菊侄女……過節……過節好……”
喻大爺也使勁點了點頭,干癟的手緊緊抓住了膝蓋上的煙斗,指節有些發白。
秦若白站起身,把其余東西都拿進屋里,沖李向南使了個眼色:“媽,這些東西你抽空給院子里的鄰居們分一分,時間差不多了,我跟向南就先走了。”
“哎!媽,喻大爺喻大媽,我們先走了!過節好!”李向南趕緊道別。
朱秋菊追到門口:“路上慢點!替我們給親家問好!”
吉普車駛出胡同。
車廂里,開車的換成了李向南。
“喻大爺的腰……看著更彎了。”秦若白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卻透著關心。
她辦案時鐵面無私,但對院里的老人,心是軟的。
“嗯,老毛病了。喻大媽身體還行,就是……唉。”李向南嘆了口氣,“我媽平時沒少照顧,送飯送菜的。”
“嗯。”秦若白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把徐七洛送回家,車子開進了秦家所在的幽靜大院。
剛進門,秦縱橫洪亮的聲音就響起來:“臭小子!踩著飯點兒來!就等你開席了!”
老爺子穿著便裝,精神矍鑠,看到孫女兒孫女婿,臉上是藏不住的笑。
“爺爺!”秦若白喊。
“爺爺,過節好!”李向南笑著問好,趕緊遞上朱秋菊包的粽子串,“我媽特意包的,您嘗嘗鮮。”
“哦?秋菊包的?”秦縱橫眼睛一亮,接過來掂量著,“嗯,實在!這可得馬上嘗嘗,有年頭兒沒吃李家村包的粽子了,還是這老味道地道!”
他招呼著,“快洗手,開飯!”
席間氣氛融洽。
老丈人秦昆侖問了李向南最近工作的進展又著重對沈玉京毒殺案做了總結,肯定了句“處理得干凈利落,沒留尾巴”。
秦若白話不多,安靜吃飯。
飯后,秦若白幫奶奶收拾,秦昆侖把李向南叫進了書房。
書房簡樸肅穆。
秦昆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薄薄的牛皮紙文件袋,遞給李向南:“拿著。不是機密,但也別張揚。關于沈家能夠搜集到的零星檔案,可能有點參考價值。記住,看過就處理掉。”
他語氣嚴肅,帶著叮囑。
李向南鄭重接過:“我明白,爸。”
離開秦家,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夫妻倆快到胡同口時,秦若白開口道:“爸給你的東西,收好。需要支援,直接找我或者郭隊。”
她頓了頓,側頭看了李向南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少見的柔和,聲音也輕了些,“過節了,艾草掛上了……邪祟該避避了。你自己……也多留神。”
這話,像一道暖流,也像一聲警鐘。
李向南心頭一暖,點點頭:“放心,你也一樣。”
回到小院,已是暮色四合。
各家窗戶透出溫暖的燈光,飄出飯菜香。
中院喻大爺喻大媽屋里的燈也亮著,隱約還能聽到收音機里咿咿呀呀的戲曲聲。
李向南站在自家門口,看著門楣上母親親手掛的那束翠綠艾草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散發著清苦而安心的氣息。
他摸了摸懷里那份沉甸甸的檔案袋,又想起什剎海的灰影、藥廠的危機、秦昆侖的提點、喻老兩口孤寂的身影、還有秦若白那句帶著關切和隱喻的叮囑。
這端午節的溫情,像這艾草,包裹著家的甜蜜和鄰里的暖意,卻也像一層薄紗,遮不住底下涌動的暗流和亟待撥開的迷霧。
“過節了……艾草掛上了……”他低聲自語,仿佛在回應秦若白,也像是在咀嚼喻大媽下午那句帶著哽咽的感謝,“邪祟該避避了……”
他推開屋門,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也照亮了案頭那份即將開啟的、關于舊日沈家的檔案。
粽子的余香尚在唇齒,而新的探尋,已在燈火中悄然啟程。
這盤棋,下一步,或許就在這泛黃的紙頁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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