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與任也一同沉入了“過去的倒影”,并在周桃之的神魂回憶中見到了趙密。
那天夜闖神墓的人就是他,也是他先壞了規矩,與周桃之發生了大戰。
在神魂回憶中,這虛妄神墓瞧著非常虛幻、模糊,似乎每一處景色都像是被數萬面鏡子籠罩著、折射著,給人一種極為不真實的破碎感。就連周桃之與趙密之間的大戰,也都是無法窺探到具體的一招一式的,就只能見到兩道身影于蒼穹之上不停交錯,施法死斗。
“無法窺探到具體的交手情況……這應該不是我品境太低,而是與周桃之的神魂不穩有關。”任也閉眼觀想,心中猜測道:“他畢竟是個瘋子,思緒混亂,記憶斷裂……過去很多事情他都忘了,所以這虛妄神墓在他的記憶中,才會顯得如此虛幻破碎……!”
小壞王最初認為,這周桃之與趙密斗法,二人的戰力應在伯仲之間,因為畢竟周桃之也是成名已久的老怪,且還是被宗族堂認可的守墓人,神法之能必然強悍無匹。但卻不承想,雙方只大戰數十回合,周桃之就已完全落入下風。
趙密的神法之能,遠超他和說書人的想象。
蒼穹之上,趙密肉身散發出的氣息,竟能令皓月蒙塵,黯淡無光。他只以單手迎敵,信手拈來似的引動出萬千攻殺之法,或拳影漫天,或指貫蒼穹,完全沒有特定的招數,只有大道歸真、萬法融于一身的從容感。
他沒有動用任何法寶,卻已將周桃之死死壓制。
雙方再次交手十余回合后,周桃之便已有生命之危。被逼無奈之下,他就只能動用守墓人特有的入墓令,開啟了神墓大門,狼狽不堪地逃竄其中。
回憶倒影中的景色急速變幻,周桃之一邊狼狽地逃竄,一邊不停高聲呼喊:“趙密要強闖神墓!兩位兄長……莫要與他硬拼,速速離開此地,去請宗族堂的其余族長前來……將他生擒,快!”
后側,趙密即便已經追到了神墓之中,也依舊沒有去尋找另外兩名守墓人,而是窮追不舍,施展萬千神法攻殺。
周桃之在先前的大戰中,就已經身負重傷,神魂萎靡,但好在他很了解神墓的外圍地形,并依靠著這里復雜的環境,與趙密展開了周旋。
雙方你追我趕,很快便穿過了神墓外圍,并進入到了詭秘橫生的不死殿。
這虛妄神墓號稱是一切不祥的源頭,與另外幾座與虛妄村同名村落的“葬道之地”齊名,都是修道者的禁入之地。這里不可被窺探,不可被揣測,不可被打擾……即便是虛妄村最有權勢的四大家族,強大散修,也從未進過不死殿。
少部分虛妄村的長老,最多也就只進入過不死殿外圍的懸棺之地,也就是能見青銅棺、金棺的場所。所以,當周桃之慌不擇路地逃到不死殿之后,整個人也懵了,因為他從未來過此地。
不死殿內,有無窮無盡的灰霧在飄蕩,且每一縷灰霧,雖然都瞧著很是輕盈,于殿中裊裊飄蕩,但實則卻重如天河。即便是虛妄村最強大的修士,一旦沾染上了灰霧,那也會在頃刻間被壓的肉身爆裂而亡。且這些灰霧詭異無比,就像是被餓了無盡歲月的巨獸,可吞噬一切生靈的血肉神魂。所以修士若是誤入此地,不但會爆體而亡,而且還會成為灰霧的一部分,連骨頭渣滓都剩不下。
周桃之雖先前沒有來過這里,但卻也聽過不死灰霧的詭異傳。他站在不死殿外圍,感知著越來越近的趙密,心中倍感絕望。
此刻,他若向內逃,則必然會死在灰霧之中;而若是不向內逃,那趙密追上來,他一樣也沒有活路。
進退兩難,身陷絕地,周桃之的臉頰上浮現出了一絲不甘與懊悔之色。
活得越久,就越不想死!
“你的那兩個兄弟呢?!既然結義,為何此刻卻不能同生共死啊?!”趙密的聲音響起,充滿了嘲諷:“他們究竟去哪兒了?是拿你當棄子了嗎?”
“趙密,我死也要拉著你當墊背的!”周桃之面露狠辣之色,強行催動神法,準備再戰。
趙密雙眸鄙夷地瞧著他,微微搖頭道:“不……你已經沒有了與我同歸于盡的心境。”
“轟,轟!”
就在這時,外圍的懸棺之地中,突然涌動出兩股異常強大的氣息。
“趙密,你莫要猖狂!!!今日你既然敢入墓,那就別想活著出去了!”
“老周,我二人來助你!”
李風沉與薛雀的喊聲傳來,清晰地飄蕩在神墓之中。
趙密聽到二人的喊聲,只微微皺眉后,便再次向周桃之展開了攻殺。
二人在不死殿外圍交手,底牌盡出,過程極快。
懸棺之地,李風沉與薛雀也正在極力催動神法,用最快的速度趕來。
“噗!”
半空中,趙密一掌拍在了周桃之的胸口,將其打飛地撞在了一堵青石墻上,令其口嘔鮮血,胸前骨骼盡碎。
周桃之發絲凌亂地起身,臉色蒼白至極,心中也已知曉,自己或許是扛不到兩位結義兄弟前來相助了。
他目光絕望地瞧著趙密,聲音沙啞道:“你肯定不止一次來過神墓……你一直在藏拙。外人以為你的神法之能,或許是虛妄村中頂尖的存在,卻想不到……你早已一覽眾山小了。同輩之人,也無人能與你齊肩而立了。”
“轟!”
趙密并不答話,只遙遙向前抬起右臂,隔空凝聚出一抹黑色的掌影,摧枯拉朽似的向周桃之頭顱抓去。
周桃之面露絕望之色,心中暗道:“即便我三兄弟全力一戰,恐也無法戰勝趙密啊……!”
“唰!”
黑色的掌影橫空飛掠,眼看著就要抓在周桃之的頭顱之上。
就在這時,周桃之卻隱隱聽到了不死殿內,傳出一道極為空靈的聲音:“進來吧……你不想知道這里都有什么嗎?來吧……走入灰霧之中,你或許能活……!”
那道空靈的聲音聽著亦幻亦真,像是錯覺,也像是真的有什么人在對他進行召喚。
周桃之感知著正在飛掠而來的兩位兄弟,神情略有些恍惚,下意識地回道:“……兩位兄長正在趕來,我……我不能走……!”
“翁!”
黑色的掌影震蕩著虛空,眼看著就要拍在周桃之的頭顱之上。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感知著那掌影蘊含的恐怖氣息,心中登時泛起一股強烈的瀕死感。
他的臉色蒼白,身軀瑟瑟發抖,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后挪動了兩步,想要躲開那不可阻擋的致命一擊。
“轟!!!”
當周桃之的雙腳本能地邁向不死殿的方向時,那里無盡的灰霧突然翻騰,一股強大且不可阻擋的吞噬之力襲來。
“嗖!”
他的身軀在狂暴的吸力之下,被驟然卷入灰霧之中,徹底消失。
“嘭,轟隆隆……!”
趙密一掌拍下后,卻木然愣在原地。他親眼見到周桃之的肉身憑空消失了,而那堵青石墻卻被自己的掌影打得簌簌晃動,塵埃漫天。
“他……他進入不死殿了?!”
趙密有些詫異。
不死殿中,那翻涌的灰霧,逐漸安靜了下來,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嗖嗖……!”
不多時,兩道身影襲來,正是李風沉與薛雀。但他們二人趕到此地時,卻只見到了趙密,而沒有見到自己舍命來救的周桃之。
二人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灰霧。
趙密猛然回頭看向二人,而后又皺眉感知了一下他們的氣息,這才目光陰冷地說道:“你們找死……!”
薛雀自灰霧中收回目光,表情也變得陰沉無比:“趙密,你這個狗雜碎……老子今天與你,就只能活一個!”
“轟,轟……!”
話音落,三人登時亂作一團,且誰都沒有留手,就只想將對方置之死地。
……
桃林小院門口。
李小胖心中略有些不忿地嘀咕道:“瑪德,我明明也出力了,為什么就只有他們兩個可以進去觀想周桃之的神魂記憶?!老子是后娘養的嗎?”
“踏踏!”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響起,一位身段妖嬈,長相美艷的女人自院外走了過來。
“來人了?!”
李小胖猛然起身,目光警覺地看向了院外,同時也在思考自己該怎么應付對方。
他知道周桃之此刻已經被說書人洗腦了,正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不能自拔,而這種狀態也不能被外人打斷,不然今晚的一切努力都將化作泡影。更為重要的是,他也不能讓來訪者察覺到異常,不然他們三個就很難脫身了。
踏馬的,早不來人晚不來人,偏偏這個時候來人,這是真倒霉啊!
“吱嘎!”
桃院的小門被推開,那位容貌甚佳的女人提著食盒,嬌軀輕盈地出現在了小胖的視線之中。
雙方碰面,均是一愣。
女人愣的是,她完全沒有想到周桃之的院內竟還會有其他訪客;而小胖愣的則是,他瞬間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趙銘狄,她怎么來了?!李小胖瞧著對方的面容,心里充滿了驚訝之感。
這趙銘狄是趙密的堂妹,也是天字一號悟道院最出色的女先生之一。若論輩分,小胖應該管她叫一聲姑姑,由于對方在趙家的身份不低,所以小胖在很多正式場合都見過她。
只不過,他從未想過這趙銘狄竟和瘋子周桃之還有交往,并且看對方的架勢,好像還是給周瘋子來送飯的。
趙銘狄見到小胖后,微微挑眉道:“你是何人……?!”
李小胖是易容后才來的桃林小院,所以他以陌生人的口吻,抱拳回道:“學生見過先生。”
“免禮!”趙銘狄微微點頭回應。
“我與兩位摯友,一直在鉆研聚寶棋局,今日大課結束后,我三人便商量了一下戰術,而后便來到了周前輩的住所,想要再次挑戰。”李小胖體態得體,話語十分沉穩地回道:“我們三人本沒抱贏棋的希望,卻不承想……在這第二輪對弈中,兩位摯友僥幸拿到了幾張利好的令牌,而我也得到了一次躍進的機會。在頻繁溝通之下,我選擇了犧牲自己,將躍進令牌給摯友使用……令他們二人僥幸贏了周前輩。”
“這不,他們贏棋后,便被周前輩請入堂內小坐,此時正與前輩探討棋藝技法。那周前輩有些古怪,他覺得我沒有贏棋,不配入內,所以只命我在此等待。”
“估計一會我兩位摯友拿完贏棋獎勵后,便會出來。”
他說得四平八穩,且沒有什么鬼鬼祟祟的神色,但還是令趙銘狄大吃一驚。
她俏臉上浮現出驚訝之色,笑問道:“你們竟然贏棋了?”
“僥幸罷了。”
“咯咯,這棋局自設下以來,就沒人能贏周桃之。你們三人很是不凡啊……!”趙銘狄的雙眸中充滿了欣賞之色,輕道:“估計明日一早,你們三人的壯舉,便會震驚整座書院。”
“嘿嘿……我們也沒有想到能贏。”李小胖故作羞澀地撓了撓頭。
趙銘狄站在月色下,瞧著他突然問道:“你在書院中,師從何人啊?我為何先前沒有見過你……!”
“我修遁空之法,這書院中能傳此道的先生,就只有李家之人,所以,我平日里很少參加大課,只在李凰先生授課時,才會來書院。”李小胖應對如流:“但我天資一般,至今還沒能得到李凰前輩的認可……也沒資格入他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