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枕說了立太子一事后的第五日,極其突然又在意料之中地,李枕被封為了太子。
我們住進了東宮,忽然有些不大習慣。
往常在云王府,身邊沒有婢女,我、顧容和李枕皆自由慣了。如今來了東宮,一群婢女嬤嬤小太監蜂蛹而至,哪怕在自己的房內,我都不敢大聲呼吸。我尚且如此不自在,就更別說又要一直裝女人的顧容了。他終日不大說話,能動手就絕不張嘴。能讓我辦的,就絕不露面兒。對于此事,李枕也給眾人講了清楚,東宮大小之事皆是側妃說了算。
一來二去,這東宮之中,人人都將我看作真正的主子,暗地里傳說那太子妃就是個擺設,用來糊弄景安侯府的罷了。
顧容自然是不在意,反而樂得不與那些人打交道。
半月過去,一切看似塵埃落定,一時之間讓人忘記了這看似風平浪靜的表面之下,是隨時翻涌的洶涌波濤。雖心若明鏡,然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畢竟明面兒上大家還都沒撕破臉。因此李枕決定設宴招待各位兄弟。此舉,一為做給圣上看,二為打探口風,觀察細節。
幾日后,由我張羅著,東宮大擺筵席。端王、靜王、譽王等人自不在話下,連康王、平王等閑散王爺都出現在了宴席上。
舞樂之間,觥籌交錯。一時間,給人一種錯覺。眾位皇子仿若一團和氣,一大家子一起,其樂融融。
平王自來心眼兒不全,喝得興起,晃悠悠起身,沖著李枕邀杯:
「五哥,我是怎么也沒想到,你會成為太子。若早知今日,兒時我就與你親近親近了。」
平王覺得自己十分有趣兒,說罷,把自己笑地前仰后合。
然在場之人無一露出笑意,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彼時,我替他尷尬不已。
然,不過多時,令氣氛更加尷尬的人出現了。是那端王緩緩起身,輕笑道:
「五弟,既然酒過三巡,那二哥就說些酒話。如今我境遇落魄,你已貴為太子。我是萬萬沒想到,你的宴席還會邀請我。承蒙不棄,這心意,二哥領了。」
說著,舉起酒杯,與李枕隔空對飲。自那以后,氛圍愈發古怪起來,好似打破了表面的兄友弟恭,大家都開始疲于應付。
我坐在李枕身邊,實在渾身難受,腿都要抽筋兒了。此刻掃視過去,卻不見靜王。于是,我借口自己乏困,便提前離開了。
離開宴席后,我在后院轉了許久,才瞧見站在橋上的靜王。
應該…多少能打探出什么的吧…
如是想著,我緩緩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月色之中,男子身姿挺拔,好看的側臉,卷長的睫毛,就和我記憶里的那個少年一模一樣。他自少年時起,眼中便透著一股子看透世間一切的涼薄。即便是他笑起來,你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可這樣的一個人,只一眼便叫我在意了許多許多年。我常常在想,也許那一眼,叫我生出了太多的共情,叫我感受到了他的孤獨與無奈。我曾經以為我的炙熱可以融化他,以為我對他來說可以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可是我錯了,自作多情的愚蠢,在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想著,我輕輕笑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在我快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看到了我。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望著我。
「靜王…是覺得宴席吵鬧么?」是我先開了口。
靜王神色平淡:「你知道的,我喜歡安靜。」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說起來好似他很了解我了解他。
我沒說話,低頭看著被月光照得粼粼的池塘。
「李枕對你好么?」靜王忽然問道。
「他對我好不好,你不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