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郊外還是京中,暖陽明媚,風光甚好,街邊柳樹初綻新芽。
這時,他聽到前方鳴鑼十三響,接著傳來軍兵開道的威喝:
「皇女鑾駕,大小文武官員軍民人人等齊避——」
百姓潮水般左右而分。
宣玨也隨眾退至街旁,俯首示敬。
隱約能聽到竊竊私語:
「皇女?咱圣上名下還有公主咧?」
「應該是有的,先皇后不是誕下過一女么……」
「可怎么沒咋聽說過?」
「……俺也沒。儂要說安榮郡主俺知道,這什么公主殿下,就不曉得嘞。」
宣玨不動聲色地側耳聽著。
這些民眾百姓可能不清楚,但他身在世家,父為朝官,倒是聽過些風聲。
先皇后明光十二年遇刺而亡,當今陛下哀慟不已,改年號為太元。
而那位先皇后所誕的公主,也在刺殺中受傷,或許是中毒,被連夜送出京城醫治。
這幾年都養在京外。
也因此,京中近幾年風頭正盛的,不是公主,而是玉榮郡主。
話說,這位殿下是不是早就得了封號來著?
叫……
宣玨一時想不起,輕輕蹙眉。
突然,他看到自己腰間系的雙環玉佩,心下一動。
哦,是「爾玉」。
也有個「玉」字。
爾玉為璽,帝王象征,當真是榮寵尊貴的稱號。
而這次步攆鑾駕,浩蕩隨從,迎她回望都,也都是帝王寵愛的表現。
宣玨掃了一眼,沒細看。
只隱約瞧見,其中一抹紅色身影正坐。
但那步攆奢華繁麗,鑾鈴清脆,帷紗幔垂,前二十人擔架,后二十人提隨,兩羽掌扇若翎,四架并驅開道。
恐怕當今圣上尋訪,都不會搞這么大陣仗了。
馬車過后,鈴音漸近。
那步攆行至面前,離宣玨不到五尺。
被輕潤和風吹起的紗角柔軟飄起,劃過他腰間雙玉,又悄無聲息落下。
像是渺遠的夢。
宣玨沒忍住微微抬頭。
這時離得近,方能看清其中少女輪廓。
她臉上也戴了輕紗,不見面容,只余一雙眼,正百無聊賴地盯著前方發呆。
前方是寬闊無人的朱雀大道,一成不變,最盡頭是宮闈紫闕,也沒什么好看的。
帷紗中人或許是有些厭倦像個木偶人般不能動彈,又仿若察覺到他的目光,突然微微側首,四處張望。
宣玨來不及收回視線,猝不及防和她四目相對。
對街的一棵柳樹格外高壯,枝椏繁茂,嫩綠芽條虛虛拂過步攆華麗的頂端,綠蔭朦朧。
光影里,少女愣了一下,旋即在他有些慌亂的表情里,彎了彎眸,抬手掩唇。
似是笑了。
等步攆隨從都行至遠處,開道聲都逐漸模糊,宣玨才逐漸回神,重新抬起頭。
他忽地想起,他只知道這位殿下號爾玉,并不知其名。
宣玨本也就當一場偶遇,沒刻意打聽。
但很快,還是曉得她的名字了——
那是快一個月后的正午,戚文瀾來找他對弈,氣呼呼地坐下后,道:「靠,謝重姒回京了。我今兒才得知消息。」
說著,撈起顆黑棋,順著宣玨自弈一半了的棋局接著下,不假思索地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