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她對我的那些算計,我想起那些深夜里射向我眉心的箭,我想起那些泛著酸味的毒藥……
我想起,被她毀了一生的沈風。
或許我做錯了,但是我不能收手了。
沈風為了我的仇恨親手毀了自己,而我讓沈風出局,可不是為了讓這個女人活下去。
當天深夜,仍是在那個廢棄的偏殿,被關了幾個月的婉夫人,在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醒來了。
上一次她哭著喊沈風,這一次她卻再也喊不出聲了。
她混亂的神智仍保留著對這里的恐懼,就是在這里,她度過了最恐慌最痛苦的一晚,就是在這里,她隱隱地意識到沈風對她的無限惡意,就是在這里,她與沈風的緣分,永遠地畫上了句號。
一個天青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不是駙馬,那是她自己的身影。像極了那年宮宴,她穿著的那件天青色的衣服,就是那時,她第一次——或者說她以為的第一次,遇見了沈風。
鬼使神差地,她追了上去。
這時的她似乎已經忘了恐懼了,一個精神失常的女人,總是會在莫名其妙的時候,突然擁有莫名其妙的勇氣。
那個天青色的影子,帶著她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院子,那是她的院子。
院子的門上沒有封條,掛著暖色的燈籠,系著青色的綢帶。雖然沒有從前那些笑盈盈的奴婢小廝們,卻活脫脫是從前的樣子。
那個時候駙馬只寵著她,她還對公主府一無所知,只知道嫁給了兩情相悅的男子,與他如膠似漆地好。
那個青色的影子早就消失在了拐角,她也顧不得去追,只迫不及待地進了那間熟悉的房里。
房梁上沒有掛著人偶,墻壁上也不曾抹著血。她回來了,一切噩夢一樣的經歷都沒有發生過。說不定,說不定駙馬也還在,他一定在里面,等著她吃飯。
她推開了寢室的門,金紅的帳子后,真的靠著一個人!那是沈風,她熟悉他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那不是什么詭異的人偶或是什么人假扮,她絕不會認錯。那是她熟悉的沈風,正穿著她最喜歡的那件衣服,笑著等著她。
婉夫人混沌了好久的神智忽然澄清了,她一瞬間恢復了清醒,她無比清醒地走過去,還記得脫了繡鞋,只穿著襪子撲進沈風的懷里。
可是……好冷。
沈風的身體一片冰冷。
恐懼瞬間攥住了她的心臟,她忽然感覺身體的每個關節都浸入了冰水,她顫抖著,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要抬頭。
不要抬頭。
不要抬頭,那是她那時瘋魔時出于本能的自我保護。
可她還是看了。
她抬頭看見了沈風緊閉的雙眼,烏紫的雙唇,青灰的臉。
那是,一個死人。
婉夫人也死了。我對外宣稱,婉夫人瘋病發作毒殺了駙馬。回過神來,便也一頭撞死了。
婉夫人當天就被封進了黑漆的棺材,悄悄地下葬了。
所以直到最終也沒人知道,棺材里的那個人與一年前在宮里暴斃的婉貴妃長得一模一樣,也沒人知道據說是「撞死」的她身上沒有一點傷痕,她是被活活嚇死的。
沈風最終也沒把她抬為平妻,于是這也就不過是公主府死了一個駙馬的小妾,駙馬的妾多,都總是多病多災的。京城的人習以為常,因此她的死便更沒人過問。
哦對了,還有一個人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