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風在七姨娘的房門口站了一晚上,婉夫人自然也乖乖地陪著。那個所謂的「孩子」,最終當然是沒有出現。
整整一晚上只是不停地有婢女端出一盆盆清水,沈風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婉夫人也只好始終緊緊抿著嘴。
秋天夜里的風很涼,冷風卷著枯葉敲打在地上沙沙地響,婢女來去匆匆的腳步聲也是沙沙地響。沈風攬在婉夫人腰間的手臂始終不曾動過,他的臉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一尊冰冷的石像。
她不怕么?怎么可能。
她只是太相信沈風了。
——真是可笑。
在黎明時分,沈風一不發地松開了婉夫人的手轉身走了,她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匆匆地看了我一眼也跟著去了。
婉夫人著了風寒,服了好幾劑藥。
即使她病在床上,沈風也日夜不理地照拂她,就連那些藥,也都是他親手喂進她的嘴里。
那些藥,自然不會要她性命。沈風那么愛她,怎么忍心親手殺了她呢。
自然是要她自己在絕望中慢慢地死掉才好。
她風寒快要好的時候,終于來找我了。聽說,她已經做了好幾個晚上的噩夢。
「妾身見過公主。」她行禮的姿勢還是很標準,不知道心里真的恭敬能有幾分。
「公主,妾身來了許久,還不曾見過其他姐妹們。去了幾次,卻是吃了閉門羹,姐姐可否帶妾身去見見各位姐姐?也算是……認個臉熟。」
她怎么會想見沈風其它的妾呢,大約是七姨娘生產一事,徹底引起了她心底的不安。
她應該也感覺到了吧,那些姨娘雖說時不時地傳出些消息,可真正見過她們的人……似乎并沒有。
「婉夫人那么想見幾位姨娘么?」我淺淺地笑道,「我曾對夫人說,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夫人,如果你的眼睛看不見你想看的東西,你如何信它們?」
「公主……公主說笑了,」她強扯出一個笑容,「妾身膽子小,別嚇唬妾身。」
「夫人若是想見她們,」我不理她的話,自顧自對身邊的婢女道:「玲瓏,你去帶夫人見見那幾位夫人。」
「是。」小婢女屈膝應聲,走到婉夫人身邊,細聲細氣道:「夫人隨奴婢來。」
一個時辰后,婉夫人去而復返。這一次她失了禮數,一個人不管不顧地闖入了我的殿里。
「沒有人!」她的聲音大得刺耳,「那些院子,就只有下人而已!」
「下人不是人么?」我慢慢地描著指甲,淡淡地笑。
「我進去了,沒人攔我,那些下人都像沒看見我一樣……我起初以為,是院子里的姨娘出去了,可我去了七個院子,都沒有!」她似乎有些語無倫次,急切地想從我這里求證些什么,「根本就沒有什么姨娘,是不是?」
「婉夫人,我勸過你不要去。」我掃了她一眼,她臉上的恐懼,像極了被烈火焚燒的女巫,「我說過,你的眼睛看不到你想看的東西。」
「這都是你的陰謀吧!你……你騙過了駙馬,你騙不過我!你把那些小妾都弄走了,你把她們殺了!」她咬著牙盯著我,眼神里是裝出來的兇狠——她纖瘦的身體在恐懼中抖得像糠篩,「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我告訴你,不可能的!駙馬他愛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可能愛你的!你該知道他一開始想娶的就是我……」
「婉夫人!」我提高了聲音打斷她,「慎。」
「你別騙自己了!」她似乎真的失去了理智,不知道在說服誰一樣絮絮叨叨地繼續說著,「駙馬就是愛我,他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我告訴你,我告訴你。我一眼就看穿了,他愛上我了!他只愛我,他不會害我的,不會讓我受傷的!在這里……在這里,誰都別想傷害我!」
「婉夫人,多必失。」我垂眸看著臺階下歇斯底里的她,她的眼睛里盛滿了絕望和瘋狂。我想到了四年前那個匍匐在我宮殿前哭泣的婉貴人,那時的她穿著天青色的宮裝,即使是跪著,身段也是柔婉曼妙的。
是什么把她變成了這幅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