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現在就行。」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真的嗎?我不信。」
走在前頭的樓關山聞又折返回來,
給了我一個干脆利落的公主抱。
畫面太美,不做贅述。
五十四
我與樓關山原本預計在皇宮留宿一晚,后來變成了一周,豈料搜查資料的進度遠比我和他想的還要慢上許多,當我和他在宮中住了半個月的時候,翻看的書也不過庫藏的四分之一而已。
住在宮里,常有人走動。
走動的人中,挽云來得最勤,送來的都是些洋參鹿茸之類的補品,賠的是那日立夏扇了樓關山一巴掌的禮。雖然賠的是他的禮,收禮的卻是我這個冒牌太子。
樓關山掂量著我上交的禮品,笑似非笑道:「這么補,孤怎么感覺你清白不保了?」
我唾棄他:「齷鹺!」
六殿下也常來,但他采取的是默默守護的策略,總是在樓關山和我坐在小院里曬太陽的時候突然踱步出現,幽幽地看著樓關山,眼里寫滿了哀怨。
我悄聲道:「這么看,我感覺你的清白也不保了。」
樓關山如法炮制地回敬我:「齷齪!」
久居宮中,撇開皇后的催婚、挽云的大補藥材與六皇子的深情對視不說,
太子府上還有許多事務要處理,
我和樓關山全票通過,認為應該先回府處理堆積的文件,再來宮里繼續找材料。
于是我和樓關山去皇后宮中辭行,
皇后娘娘依舊慢條斯理地喝她的碧螺春。
長長的護甲刮過精致的青瓷盞,她懶懶道:「訂了婚再回去,三兒有個伴過日子,本宮才放心。」
皇后娘娘為寡王兒子操心的心情我能夠理解,
但畢竟現在的沈長纓不是真女人,樓關山也不是真男人。
我與他形影不離看似情意相通,但其實也只是因為機緣巧合之下的靈魂互換罷了。
樓關山私下說自己一介平民不好開口,把拒婚的皮球踢給我一個人,我硬著頭皮拒絕了皇后的提議,皇后挑眉,瞇著眼睛在上座審視我,我心想她要是再堅持,難道我要親口承認自己現在喜歡的其實是男人嗎?
沒想到皇后娘娘金口一開,同意了。
皇后道:「只是三兒要與你訂婚的消息后宮都知道了七七八八,本來是要在你們離宮那日開個訂婚宴的,現下就改成餞別宴吧。」
我感激涕零,拉著面無表情的樓關山一齊拜謝善解人意的皇后娘娘。
五十五
餞別宴前,我廢寢忘食地復習人物畫像與人物關系圖,力求在宴會上不出紕漏,樓關山幽靈一樣出現在我身后,輕咳一聲道:「你好像很開心?」
我道:「在宮里的日子如履薄冰,生怕被人瞧出破綻,如今我們要回家了,能不開心嗎?」
樓關山饒有興味地把回家這個詞在嘴里念了一遍,我后知后覺地糾正:「回你家。」
他道:「我們家。」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個具有男人味的瞬間獲得了樓關山的青睞,合作關系時互生好感總是好的,但一旦換回來,恐怕我還是要被他捉進地牢。
終究是要逃的。
我故作打趣道:「那太子府的地契可得分我一半。」
樓關山道:「嗯。」
這輕輕一個嗯字如萬鈞重,散在空氣中。
我道:「那能兌換成現銀嗎?」
他伸手彈我的腦門:「做夢。」
五十六
我即將回府的那幾天,我夜里總是做夢,夢見我和樓關山換回來之后,他一聲令下把我關進地牢,把墻上的鞭子甩得虎虎生風,這時候挽云郡主闖了近進來,說我欺騙她的感情,和樓關山一起虐待我,驚醒的時候我正睡在專屬太子的柔軟大床上,月也靜,蟲也靜,紙窗上印著一個蕭瑟的剪影。
總歸是得替自己作打算的。
臨到鑒餞別宴,我已經在心中打了幾百遍的腹稿,想要說服樓關山:老查藏書不是辦法,咱們得出去找懂行的。
樓關山本是太子,自己卻不著急,反問我:「當太子不好嗎?」
我道:「還是那句話,當太子不痛快,進宮還是得跪這跪那的,誰愛當誰當。」
他道:「你不愿意成親,是不想當太子,還是不想與我共度余生?」
我便坐下來與他慢慢分析:「我現在是太子,我娶了你,還會有挽云郡主,還會有很多很多京城的大家閨秀,都巴巴等著嫁進太子府。我是前暗衛,對宅斗這方面的知識可以說是相當薄弱,很容易就嗝屁了。我既不想當太子,也不想跟太子共度余生。」
樓關山道:「現在是你娶孤,若要說起宅斗,那也是孤去宅斗。」
我一拍大腿:「可不是,你本質還是個男人,喜歡的是女人,你要是在府上看上了嫁進來的女人。若是有心磨鏡,我哪知道,知道了也不敢吱聲,怎一個綠字了得!」
樓關山咬字極重:「孤去和別的女人磨鏡?」
我安撫他:「假設、假設!」
他「嘖」了一聲,懶洋洋地支著下巴:「沈長纓,把你留在身邊怎么就這么難呢?」
我道:「殿下,您見過誰家養雀兒是用繩子栓起來了,那不能飛了,還能叫雀兒嗎?那是了殿下養的狗!」
走出他的房間,我長嘆了一口氣。
五十七
低落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宮宴開始,挽云先獻了一首曲子,隨后便是幾位水袖佳麗在宴上跳舞。樓關山雖是我帶來的,但只能被安排在下位。
我瞇著眼睛遠遠地看他,總覺得今晚的樓關山好像有些壯實,難道是不當太子之后壓力變小,飯量變大,身子都膨脹起來了嗎?
反而是挽云坐在我右側,挽著袖子替我布菜,露出一截瘦弱瑩白的手臂。
她側過頭跟我說話的時候,我又聞到了一股香味,勾得心頭一陣發癢,有些不自在地挪遠了一些。
她替我盛了一碗乳白色的高湯湯,味道鮮美,只是有股濃濃的腥味,我咀嚼到一個膠質的肉塊,覺得腥味更甚,皺起了眉頭。
她道:「殿下不喜歡這道菜嗎?」
多必失,我怕被她察覺出換了芯子,只是道:「還可以,還可以。」
她道:「是立夏的眼珠,我特意為殿下留的。」
一股巨大的惡心感從我的身體深處涌上來,我緊握著手上的紫金檀木筷,努力說服自己不要露怯,讓她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