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木桶漸近,一股濃郁的麥面香氣混著肉餡的鮮味飄入樓內,鉆進每個人的鼻孔。
“是包子!熱騰騰的包子!”有人嗅到了香味,激動地喊了出來,“我好像記得通軌坊口那家有名的狗不理包子鋪,就是這個方向!”
對這些從昨日起便水米未進、饑腸轆轆的人來說,這香氣不啻于天籟之音。
就連吃慣了山珍海味的長孫沖和杜荷,也覺得這輩子沒聞過如此誘人的味道。
原本還算有序的眾人瞬間騷動起來,不顧一切地朝窗口涌去。
“都別擠,別擠!”長孫沖被身后的人撞得一個趔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在極致的饑餓面前,什么國公之子,什么身份地位,都成了一紙空文。
有人甚至想直接踩著別人的肩膀爬過去。
眼看就要被瘋狂的人群淹沒,他身旁的護衛當機立斷,“嗆啷”一聲拔出橫刀,用刀背狠狠劈在幾個擠得最兇的人身上。
杜荷與韋思仁的護衛也立刻效仿,亮出兵刃,在窗邊清出了一片空地。
寒光閃閃的刀鋒,瞬間讓沸騰的人群冷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窗外木桶上的武振揚聲叫賣起來,聲音洪亮清晰:“剛出鍋的熱包子!一銀幣一個,買一送一!”
“一銀幣?”長孫沖愣住了,以為自已聽錯了價錢。
韋思仁卻苦笑一聲:“長孫兄,別奇怪。此情此景,物以稀為貴,他便是一個金幣賣一個,也照樣有人搶著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人群后方已經有人高聲應道:“我要一個!店家,我要一個!”
“我也要!我出錢!”
“我全要了!”
有了第一個開口的,場面便控制不住了。
韋思仁摸了摸餓得發慌的肚子,不再猶豫,從懷中取出一枚金幣遞了出去,換回了二十個包子,足夠他們主仆幾人暫時果腹。
他不敢多買,生怕這樓里的人因分食不均而當場火并。
片刻之間,武振桶里的包子便被搶購一空,換來了一堆沉甸甸的金幣和銀幣,其利之厚,簡直駭人聽聞。
……
長安城外,新修的水泥路面已被洪水沖刷得時隱時現。
洪流雖已將城內攪得天翻地覆,但一出明德門,地勢稍高之處反倒積水不多。
房玄齡與岑文本一行人,時而乘著小舟在水中漂行,時而棄船在泥濘的陸地上跋涉,向著作坊城的方向緩慢推進。
他們天未亮便已動身,可直到日上中天,連一半路程都未能走完。
究其原因,還是隊伍里沒人精通船藝,劃起船來,那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房相,照這般走法,恐怕天黑透了也未必能抵達作坊城。”
岑文本此刻記身泥濘,形容狼狽,與田間剛勞作完的莊稼漢別無二致。
“今日到不了,明日總能到的。只是陛下一日不在宮中,我這心里就一日不踏實。”
房玄齡年事已高,昨夜憂心忡忡未能好眠,今日又這般舟車勞頓,已是疲憊至極。
“正是此理。陛下失蹤的消息眼下尚能捂住,可時日一長,難保長安城中不出變故。”
岑文本深知,想讓李世民“失蹤”一事完全保密,根本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