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理承重新拾起筆，便看見四姨太張沐琪推門進來，手中端著食盒。

這不是她第一次冒然打擾，甚至在方幼萍沒有回國的這段日子里，兩個人來往密切，在戰事，給予他很多安慰和貼心照料。

隨著歲月的堆疊，暗生情愫。尤其見柴姣再無可能回國、與自己爭寵。張沐琪一度以為，她可以成為那個、陪老爺終老的人。

直到——方幼萍回來了，她才發覺自己這個替身，是多么的可笑。只有在她短暫離家的時候，她只能像個影子似的頂上。而一旦她回來了，她便得像備胎一樣、立即灰溜溜地離開。

尤其看蔣理承不耐煩地皺起了眉，一改往日柔和，語氣也是不耐煩：“你怎么過來了？”

“怎地我以前過來，老爺不說。現在就要惱我了，可是小祖宗回來了，我就得認清自己這個被拋棄的、舊愛的身份了？”張沐琪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哪怕她表面上在笑著，其實心底卻差點將牙咬碎了。

方幼萍到底算什么啊。若她是正妻，張沐琪也認了。若分個先來后到，方幼萍也不是先來的，憑什么后來者居上。明明是她先認識老爺的，陪伴在老爺身邊的。

“今日做了點江南那邊軟糯可口的小點心，老爺上回吃了一個鮮花餅，還夸過好吃呢。怎地今日就不喜了，老爺這口味也變得太快了。而且馬上過冬了，就沒這新鮮的花瓣兒，給我采摘炮制了。冬日里，花房的確也能培育出一些品種來，可終究不如盛夏時節，在自然的微風熏陶下，長的好，長的鮮嫩多汁可口。”

張沐琪不知為何，自己年紀不算小了，卻要學那外室子的勾當。跟自家男人，還要偷偷摸摸，像在偷人一樣。

“嗯，上次是不忍你費心制作，故而忍著過甜，勉強說了句好吃。其實我現在年齡大了，也不愛吃這過甜的食物。不過小姑娘嗜糖，你何時有空，倒是不妨做一些，給她送過去。”蔣理承沒回絕她的好意，讓她將東西留下了，左右等下分給衛兵就是。那些衛兵俱都是孩子一般大的年紀，喜好吃零嘴的時候。

想了想，還是作罷：“算了，你也很忙，小丫頭剛回來、需要休息，你還是別去打擾她了。”

省得四房戰事陪在自己身邊、朝夕相處的溫暖和照顧，從張沐琪的嘴里說出來，添油加醋的告訴小姑娘，再惹小姑娘不高興。

“我還以為，老爺是心疼我，同樣作為您的女人，她還沒有名分呢，我卻要扮演她使喚婢女的角色。原來——”張沐琪沒將話挑明，只是自怨自艾地嘆了口氣：

“只怕以后這北疆，提起‘小姑娘’這個稱呼，旁人只會想到方小姐，而不是其他適齡姑娘。這成了她專屬稱呼了。只是方小姐年齡也不小了，又不似從前及笄之年。別是她八十歲了，老爺也要親昵地寵溺喚她一聲小姑娘。”

蔣理承倒沒覺著有什么，“我與她父親年齡一般大，她年齡再怎么長，難道我就不長？我總比她大。她在我眼里，可不就是小姑娘嗎。”

“既她是老爺心尖上的人，妾身當然也得學學五姨太那份精明世故，曲意逢迎。以后，我有好吃的，想著給她送去就是了。”張沐琪意味深長一笑，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跟小姑娘聊聊——她的好叔父在沒有她的日子里，可不是孑然一身、坐懷不亂呢。

又仗著戰事服侍老爺的情分，挾恩圖報地嬌嗔道：“只是我親手做的鮮花餅，老爺要全部吃了。可不準隨意糟蹋我的心意，哪怕賞給那些卑賤的泥腿子。”

她才不管老爺會不會吃出糖尿病、高血糖，只要老爺吃了，能證明老爺是看重自己的，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