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紛紛落下,方幼萍早上起來時,已感受到絲絲寒意。
大帥身邊的衛兵,將避子湯藥送過來時,方幼萍才用過早膳。
看著那灰不溜秋的藥渣子,心底一陣煩悶,卻又無人可以發泄。
天空灰蒙蒙的,像她的心事,可她也實在不敢奢求更多。
一旁的小丫鬟見狀,恐她違背大帥心意,忙在中間打著圓場,進行規勸:
“少奶奶,帥爺也是心疼您,憐惜您年齡小,恐生育遭罪。想等您再大些,身子長熟些,再去開花結果。”
方幼萍不符合年齡地嘆息了一聲,拿過藥碗,連蜜餞也沒就著,便是仰頭捧著都喝了。
嘴角露出無奈苦笑:“既是他給的,即便是鴆酒,我也喝了。”
‘我是他寵大的,給我榮華富貴,罩我宗族尊榮。他想要獻祭,我心甘情愿做他的信徒。’這話,方幼萍沒說出來,怕顯得太過于不孝,便只在心底想想。
陪嫁過來的小丫鬟看她這副落寞神色,仿佛一瞬間就長大了。
若是被方家老爺和老夫人瞧見,不知會不會心疼。
“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怕什么?我還沒準備跟竹馬哥哥挑明。縱然現在誕下孩兒,也可以說是蔣頤圖的,我能哄得住他承認。”方幼萍差一點就被小丫頭說動搖了,也許爹爹,是因為心疼自己年齡小,沒到最佳生育年齡,才舍不得她去鬼門關闖一遭吧。
“但愿我在他眼里,不只是個無奈的麻煩。我相信他的權勢和手腕,在他眼里,就沒什么棘手的事,能難得倒他。”
“當然不是了。少奶奶自己還是個孩子,如何能生孩子?帥爺又不缺兒子,若他想生,那些姨太太生十個八個也成。她們負責傳宗接代,您快快樂樂就好了。”小丫頭順著她的話,應承道。
方幼萍不敢將此事予更多人知曉,免得節外生枝,若連一個心腹也不能一吐胸中塊壘,才真的要憋悶死。
她是個喜歡炫耀的性子,只是沒什么值得她炫耀的人。
寒門偶爾去一次西餐廳,都得吹噓一輩子,那是她的家常便飯。
唯獨蔣理承給她的寵愛,她恨不能讓全世界都知曉。奈何她連自己從前不屑于的姨太太都比不上,因她無名無份,只能如過街老鼠。
“走吧,出去踩踩雪。”
帶了三兩隨從,小丫鬟已早早陪她披上了紅斗篷,還不到最冷時候,才縫制的燈芯絨衣袍,已足夠保暖。
往帥府土樓后的花園深處走,隔了老遠,就見一清癯身影,瘦得幾乎脫了相,形同鬼魅。
小丫鬟機靈地立即介紹道:“少奶奶,這是四夫人——張沐琪。”
方幼萍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怎么我婚宴那日,沒見過?”
“少奶奶貴人多忘事,只怕驚鴻一瞥,并不放在心上。”小丫鬟倒是沒挑破,因著少奶奶的眼里,始終只有帥爺一人。
“婚宴時,四姨太饒是不大見人,也不敢不給老爺面子。她還沒勇氣死,就不敢讓自己在帥府的日子,如履薄冰。”
“我倒是覺著,即便他想死,也得掂量掂量,嬪妃自戕是重罪。有時候,失去他的在意,比死還可怕。這帥府,乃至整個北疆,誰不是倚靠他的憐憫活著。”方幼萍說話間,便朝著那兩腮凹陷的身影走去,不忘與丫鬟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