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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只要她

      馮可可從床上醒來時,窗紗還攏著,窗子緊閉,空氣流通很慢,隱約能聞到有顧升的煙味彌留,她忽然覺得傷口不再那么痛了。

      她跳下床,走進浴室對著鏡子看了好半響,里面的自己有非常蒼白的臉色和枯燥的頭發,她目光順著臉龐移到胸口,最終定格在大腿根部位,白色的紗布非常安穩固定在上面,封了兩條膠帶,使周圍皮膚有些猙獰,她輕輕撫摸了一下,仿佛能感覺到顧升帶著幾分憐惜的指尖溫柔的觸摸。

      她捂著自己臉悶悶的笑了一聲。馮可可,你真是病入膏肓。當初怎樣信誓旦旦說,這一輩子都不會愛上任何男人,男人都擅長偽裝,你分不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越是讓你產生好感的男人越容易欺騙,想要不受到傷害,就必須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

      可顧升大約帶著一把淬了毒的利劍,就這么插進了她心口,她拔不出來,也不想拔出來,如果前方等待的是死亡,她也會毫不猶豫跳下去。

      她從沒有覺得自己很悲哀,她想她也得到了一切,這世上有幾個女人能活得像她這樣,讓所有男人對自己卑躬屈膝,畢恭畢敬。但她在遇到顧升那一刻,莫名覺得自己好臟,她換下了那一身血腥滿滿的黑衣,用另一個身份接近他,她在半真半假中終于深陷,于是清醒看著自己假戲真做,她愛顧升,近乎殘暴的愛著。

      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停止這樣荒唐的動情,也許要到死那一天。

      因為人只要還活著,心臟就會一直跳動。

      永無止息。

      馮可可用冷水洗了一個澡,洗到她嘴唇都是青紫,才穿上衣服從浴室內出來,她走出房門,原本正在輕松的梳著長發,在看到沙發上坐著的六叔后,身體驟然一僵,她看到茶幾上還有顧升昨晚匆忙離開沒有帶走的領帶,她愣怔住,頭皮隱約發麻,六叔并沒有問到那條領帶,而是掛著微笑抬起頭,靜靜看了她一眼,“洗澡了。”

      馮可可沒有說話,她本能的警惕起來,面對這樣隨時發狠的男人,她絲毫不敢懈怠。

      六叔笑了笑,“你還是喜歡用玫瑰香的沐浴乳,這么多年一直沒有改變,人的習慣不會改,大約性格也不會,對嗎。”

      馮可可緊緊貼住墻壁,她一動不動,手摸索到背后掛著的日歷,日歷后是一個她自己挖空的機關暗格,里面藏著一把銀針,她腕力在女人中算是一頂一的,可和男人相比,還差了許多,她只是做了一個最壞打算,假如六叔要對她下手,這一把針至少夠她應對那些保鏢從這里逃出去。

      六叔捏起那條領帶細細打量著,馮可可看到他這個動作幾乎要窒息,那是顧升那天在茶行系過的,而六叔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他深深凝視著,然后頗有深意說,“你喜歡系領帶嗎。”

      馮可可吞咽了一口唾沫,“偶爾。看我怎樣裝扮,接近什么人。算是遮掩我女人身份的裝飾。”

      六叔嗯了一聲,他又放回去,“可可你對我忠誠嗎,你不會背叛我對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緩慢走到馮可可面前,他一把扯過她身體,禁錮在懷中,粗礫的指尖輕輕劃過她白皙面龐,她身體緊緊繃住,從沒有過這樣厭惡和抗拒他的觸摸,她胃口里的酸水幾乎都堵在喉嚨,只要張開嘴,立刻噴濺出來,她死死咬住牙關,六叔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抗拒和生疏一般,仍舊無比陶醉的撫摸著,直到那只手來到她胸口位置,就要覆蓋上去,馮可可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將身體一偏,六叔的手便擦著上面落在腋下位置。

      他微微瞇了瞇眼睛,“以前你不會這樣。雖然你不愿意,但你會順從我,會咬牙閉著眼,等我結束。我知道你把這件事看成噩夢,你每一個毛孔和表情都在排斥,可女人一輩子沒有享受過這樣極致的歡愉多么可惜。想過要不放了你,等你做完這件事,我不再逼迫強留。但你太急了,我不喜歡我的女人背叛我,身體還可以,但你的精神出了問題,我在你臉上看到了從沒有過的光彩,非常靚麗,告訴我是誰給了你這樣的快樂。”

      馮可可低垂著頭,她知道瞞不過,她和顧升的事,早晚都要敗露,只是沒想,這樣快。不是六叔發現得快,而是她淪陷得快,她想知道天堂是怎樣觸摸到的,為什么那么都男人和女人都會在情事上如此瘋狂。她抱著必死的信念留下了顧升,直到滾上床那一刻,她都想,也許這件事的代價就是死。

      她眼睛閃爍著,忽然抬頭,用她從沒有過的決然目光看著六叔,他心里一震,這樣的馮可可,像極了他亡妻,自信從容,高貴冷艷,不向任何人低頭。

      “我不后悔。”

      馮可可緩慢而清晰吐出這四個字,迎接她的是短暫沉默后非常刺痛的一巴掌,她被打得眼前一黑,搖晃著跌坐在地面,六叔陰著臉將她提起,死死按在墻壁上,“你再說一遍。”

      馮可可眼前是模糊的,她只能憑借黑影來辨認他臉部的方向,她冷笑著,“我不后悔和他在一起。”

      六叔不知是氣急反笑,還是喜歡她的傲骨,他看了她一會兒,竟然點點頭,他說,“好。我會讓你看得更清楚些。”

      顧升在離開公寓后的十幾個小時里,整個人都處于游離狀態,做什么都無法投入和專注,滿腦子都是馮可可的傷口,還有她非常輕聲說的那句話。

      為什么。

      是為了自己嗎。

      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第一念頭不就是為他守貞。

      顧升攥著一杯早已徹底冷卻的茶,像困獸般悶悶的嘶吼了一聲。

      他在這天下午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一點時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對方是男人,聲音格外低沉,而且經過變聲處理,以這樣方式接觸人,他腦海中一霎那就想到了馮可可。

      對方在電話中說,“六叔關押了馮堂主,在上海這邊一家廢棄廠樓,目前生死不明,六叔最喜歡折磨女人,而馮堂主之所以得罪了他,是因為你。如果你還想見到她,就不要耽擱。”

      顧升捏住手機,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目光遠處波浪壯闊的車流人潮,“我憑什么相信你,你是誰的人。”

      對方笑了一聲,“馮堂主和你兩次幽會,我都清楚,第一次在賓館,第二次在她公寓。但我并不是六叔的人,我是跟隨她身邊的打手。你周日要出一批貨,今晚進行最后一次數目清點,了解這些夠了嗎。”

      “這并不足以證明你是來為我通風報信,也許你是六叔派來對我調虎離山的誘餌,我沒有理由相信我不認識的陌生人。”

      “隨便你。”

      對方說完掛斷電話,顧升捏著手機,眼前飄忽閃過無數場景,六叔對馮可可,的確從不留情,那次在茶行包廂,她險些被他活活打死足以證明六叔對她沒有情意,不過是寂寞時候的消遣和危難時候的殺手。

      顧升心里越來越亂,他不能貿然行動,因為六叔是一個非常強勁的敵人,而他手中又捏著馮可可的性命,他也不想牽扯別人,可到了這一步,除了蔣華東,沒有人還能幫他抗衡六叔。

      在他焦頭爛額時,掌心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還是剛才那個匿名號碼,發來一張彩信照片,背景是在黑暗破敗的廠房內,有一處很大很深的沙坑,還有完全散漏的石子和泥灰,馮可可就在這一堆頹敗之中,她嘴上被貼了膠帶,身上衣服狼藉不堪,頭發非常凌亂,靠著一處墻壁角落,她分明還是半睡半醒間,眉團難受得蹙在一起。

      她身手極其精準辛辣,六叔派人和她直接爭斗未必能贏,大約是博取她信任后灌輸了迷藥,直接不費一兵一卒將她擄走。

      下三濫。

      顧升根本不敢想她到底經歷過什么,作為黑道第一女殺手,她結下的仇怨幾乎數也數不清,平時囂張到了極限,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在六叔手下人的囚禁中,自然是過不好的。

      一百種可能被顧升想了一個遍,無數怒火將他整個人的理智都燃燒起來,迅速燒成一個生人勿進的火球,他拿手機朝著地上狠狠一擲,聲音驚動了在外面和鄒浦交待事宜的剛子,他飛快推門而入,見到顧升臉色不對后,轉頭吩咐鄒浦謝絕任何人求訪,然后關住門,走過去將唯一一個能拾起的手機殼撿起來放在辦公桌上,輕聲問,“升哥,是出事了嗎?”

      顧升渾身都在顫抖,他死死扣住桌子邊緣,眼睛掃了一下手機,“你自己看。”

      剛子咳嗽了一聲,“這都四分五裂了,我看什么?”

      顧升這才看清手機全部被他那一下摔成了碎片,他很久沒有這樣用力的發泄過,沒有任何人和事能讓他的底線崩潰,但這一次,當他看到馮可可那樣狼狽無助的樣子,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真的愛上了這個女人。

      她可以將自己全部的理智和冷靜擊潰,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獸。

      “馮可可被綁了。”

      剛子蹙了蹙眉,“她跟你沒關系,她是要殺你的人,她死了對你更好。你只用專心致志對付六叔,少了女人少了更大勁敵,從來漂亮女人都是禍水,玩兒玩兒可以,動感情傷身。”

      剛子難得這樣冷靜說一番話,顧升閉上眼睛一不發,他沉默了良久,不停告誡自己不要分心,不要理會,但最終他還是嘶吼著撲散了桌上全部東西,“我做不到,我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嗎!她跟過我就是我的,我怎樣都會救。”

      剛子看著他扭曲的側臉,其實這也在意料之中,雖然顧升和馮可可的接觸,他都不在場,但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顧升,他一直活得非常瀟灑,從不受羈絆,當初遇到薛宛,他認為顧升栽了,沒想到他還能掙扎著從這段不屬于自己的感情中爬上來,而直到遇上馮可可,大約她才是他真正的劫數和災難,他不是爬不上來,而是根本不肯爬。

      這世上很多人在面對感情,都并非無法脫身,而是心甘情愿深陷,于是才會遍體鱗傷。對待一張情網,斬斷只需要一瞬間,可慢慢縫合卻需要很漫長的光陰。可人們都怕疼,寧可接受那針扎般的煎熬與啃噬,也不愿接受狠狠一刀的錐心與刺骨。

      顧升將公司交給鄒蒲和一名副總,直接趕去了宏揚集團,他到達時蔣華東正和幾名部下在辦公室內說著什么,臉色并不是很好,幾名部下也都是誠惶誠恐,見到顧升如同見到了救世主,紛紛朝他看過來,蔣華東掃了從門口進入的顧升一眼,將手中文件狠狠朝著桌上一扔,“砰”地一聲,嚇得站在最前面的女部下身子都是一抖。

      用薛宛開玩笑的話說,雖然蔣華東現在棄惡從善了,但畢竟做了一輩子地下圈子大佬,那股能將人逼死的氣焰還是隨時會從身體內躥出來威懾別人,尤其在發火時,他不需要怒吼,只是平靜的目光盯上你幾秒鐘,就能讓對方感覺到那股侵襲全身的寒意和殺氣。

      “我要的結果不是你們向我推辭是市場的問題,而是這一次的客戶群反應為什么不如之前。我要你們從自身找問題,而不是推給社會大背景,我也可以這樣管理公司,發不出工資我說是全球經濟危機,你們就會坦然接受嗎。”

      部下輕輕抽出那一份惹得蔣華東大動肝火的報表,“其實相比較這邊同類產品,我們的口碑算是最好,今年目前為止三個季度的營業額比去年還高漲了兩個百分點,您并沒有必要單純看客戶反應強烈與否,我們的貨物內容始終是做良心出品,客戶久而久之會覺得再好都是應該,不會做出很大的驚喜反應。這也是一種商業效果走到高處勢必要下滑的固定趨勢,因為至高點就擺在那里,任何東西都不可能再沖破上去,又不會停滯不動,也只能進行非常微小的調整,就是走下坡。但走的趨勢和速度的快慢,影響到企業最終生存,我們幾乎就是在這個位置搖晃,沒有大的波動,那么宏揚就可以越來越好。”

      蔣華東輕輕敲擊著桌面,他的目光非常專注定格在報表繁多的數字上面,一點點對比消化,沉默良久后在部下非常忐忑的等待中說,“成功的企業,是要跳出市場某些方面的壓制性,我們可以順應,也要遵守市場規則,但不能被這個條框束縛住,我們要在不違背其中規則的情況下適當找尋突破口,才能使企業更加活躍和穩固,大的發展不是市場能給予的,是企業本身的活力和新意,也是客戶群體的口碑,市場只是承擔我們的載體,不是引領我們完全按部就班的賺這點基數。所謂的商業高風險是要在一些創意上比市場更超前。策劃部不是擺設,客戶部也不是花瓶,安于現狀是最沒出息的人才做出的事,漲了兩個百分點就滿足嗎,就可以原地踏步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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