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下時,顧升忽然對我念了這樣一句詞,我看著他沒有反應,我們這樣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笑了出來,“平時打打殺殺的男人,忽然這么詩意,不怪你會嚇到。”
他說完后率先一步走下車,將車門開著,彎腰朝我伸出手,我沒有將手遞給他,而是直接鉆出去,他也沒有惱,剛子將車交給泊車小弟去停,帶著我們兩個人進了飯店。
這是浦西區的一家西餐店,緊挨著一棟兩層樓的百姓大賣場,中間隔著寬闊的街道,到了夜晚一側的燈塔霓虹璀璨,雖然不及浦東區,卻也非常熱鬧繁華。
剛子進去后特別蠻橫的踢開門,嚇了前臺服務員一跳,女孩拿著菜單雙手遞過來,剛子橫眉豎目在廳內掃視一圈,“有雅間嗎。”
“二樓有,但是都非常大,能容納八人以上,如果您只有三位的話,并沒有必要,而且您看,那邊挨著落地窗,可以看到非常漂亮的燈塔風景,適合情侶用餐。”
剛子看向顧升,征求他的意見,顧升看了看我,剛子立刻會意,又湊近我微微彎腰笑著,我指了指一處最隱蔽的角落,“就那里吧,別跑二樓折騰了,在哪里都一樣吃。”
女服務生捧著兩份菜單跟我們過去,挪開椅子待我們坐下,便為我們非常詳細的介紹了幾分招牌菜,聽著都很昂貴,我咂吧咂吧嘴,蔣華東給我的卡我并不想刷,自己的錢實在有限,還要留著給程毓璟買一份新年禮物償還他給我的那束造價不菲的紅鳶花,我對自己都有點摳門,何況是別人。
顧升大約理解我溫吞的緣故,眼睛注視著菜單說,“我不可能讓女人請我吃飯。”
我眼睛一睜,這話的意思便是要請我吃嘍。
我非常愉快的翻開,挑了最貴的兩道菜,一道是海參扒蝦,另外一道是八寶吉祥,食材注釋標明有八種魚肉和蟹黃丸,關鍵還是甜味。
我點過后,顧升也點了一份蜜汁豬扒和全蔬菜,剛子向服務生要了菜飯,打包到外面車內去吃,并沒有留在廳內。
菜品很快就全部上齊,味道相當誘人,顏色也極其好看,顧升斟了杯紅酒,他要給我倒時,我按住了杯口,“我吃菜就好,我現在對你的信任度為零。雖然你沒有傷害到我,但我被坑怕了。”
他愣怔片刻后,將手收回,低低笑了一聲,讓我親眼看著他將新倒出的紅酒萬全喝下,唇角沾著一抹酒漬,他伸出舌尖舔下去,然后對我說,“看,我還是很正常。”
我沒有理他,拿起筷子夾菜,他側眸看向不遠處置在一處港口上的燈塔,海面白霧朦朧,將塔也籠罩得不是很真切,像極了海市蜃樓。
“我在上海虹橋那邊承包了一棟大廈,做新公司,涉足領域和蔣華東的一樣,所以以后會成為商場敵人。和他一樣,我們都不曾放下暗地里的黑勢力,這條路進來了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們也無法退出,所以以后狹路相逢的場面,會經常上演。”
我嗯了一聲,心底還是隱約揪起來,這一行的風云傳說我聽過不少版本,但真正親眼所見,發現并不是那么風光和傳奇,太多黑暗血腥的東西,隱藏在最隱蔽的地方,隨時會像一頭豹子伏擊而出,咬人致命的一口。
我并不希望蔣華東一再踏入危險境地,可我知道他沒有辦法退出,敵人那么多,一旦他洗白自己,再也不觸碰刀槍,那些人會全部系成一條麻繩,將他活活逼死。
他只有死扛到底,一條路走下去,到了盡頭再依附這些勢力爭取翻越墻頭,翻不過去的便掉下來摔死,再經受別人的鞭撻。
“當初為什么要進入這一行呢,女人吃飯的法子少,男人確有很多,有力氣有腦子,干什么都好。”
顧升端著酒杯慢慢嘬飲著,“因為人都要生存,不甘屈居人下,被現實逼迫,又沒有過硬的背景扶持我們一步登天,只能選擇走旁門左道,我和蔣華東除去自身的能力,還非常幸運,可以從那么多混地下圈子的人中脫穎而出站在最高處,當你站在這個位置上,得到了那么多你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你就不愿再被人拉下來,更不想不堪的過去被挖出,所以只能想盡辦法站在這個位置,遇到拼命想扯下你的,就先他一步去拼命。一個早就不干凈的男人,怎么可能再把自己的罪行洗得干干凈凈。”
顧升的眼底有些狠厲,我咬著筷子,覺得氣氛太沉重,好好吃頓飯還是不要踩別人的雷區,我用腳踢了踢他的西褲,正要開口把話題岔過去,忽然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我看過去,一道高大魁梧的熟悉身影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來,我看清拿人臉后,倏地攥緊桌角,心都要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