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最后發覺,要想成立這樣一個社會的基本單位,沒有什么比人民公社更為合適了。
去掉了意識形態的信仰,人民公社做為農業社會的一個基本單位,實際上是最為適合的。
半自治半政權形式的公社單位,既能對抗當地官府胥吏的欺壓,又能從法理上解除地方士紳對于鄉村的管理權力。
而對于救災、征收稅賦、興修水利和道路工程時,以公社為單位組織勞動力,顯然比里長直接上門抓丁強,也不會出現徭役一直落在貧窮戶的身上。
然而一個工農商學兵五臟俱全的人民公社,也就意味著一個小小的政權,如果朝廷的威望衰落下去,而公社的領導權力落在士紳和宗族手中,那么對于公社的底層社員來說,他們會比現在的生活還要黑暗。
不過如果歷史沒有改變的話,接下來大明就會遇到連年的災害,還有后金的入關劫掠,一旦北直隸和山東的人口被后金屠殺劫掠一空,那么北京城也就成了無根之木和無源之水了。
思前想后了許久,朱由檢終于還是寫了這份跨越時代的,人民公社的組織形式,讓田爾耕派人交給了葉柒。
朱由檢對這個時代能否建立起人民公社這一形式的社會組織并無底,但是他之所以還要推行,是因為在亂世之中,團體的力量才能讓大多數人活下去。
徐從治和三名縣官次日來到縣衙大堂的時候,發覺幾名錦衣衛軍官居然一早就已經坐在大堂上了。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堂外的天色,大約也就是隅中而已。“這些廠衛什么時候這么勤快了。”徐從治心中納悶的想著。
徐從治同張道浚寒暄了幾句之后,就切入正題說道:“張僉事你現下皇命在身,我等也無謂拖延時間。
這聞香教案早日了結,三縣士民方才能安心過日子,張僉事你也能早日回京覆命。這土地清丈,需要的時日實在太久,實在是不可行。
昨日本官同三縣仔細檢查了錢糧清冊,發覺這錢糧清冊因為有奸滑胥吏從中做了手腳,一些士紳的田地稅賦并沒有出現在錢糧清冊上。
是以本官認為,讓這些士紳補繳了去年的錢糧,然后重新修訂錢糧清冊,再以此核實田畝主人,你看如何?”
“大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如果去年的錢糧清冊上沒有名字,可以查前年的錢糧清冊,或是大前年的,總是能找到田地主人的名字的。
現在補上去年的錢糧就當事情沒有發生過,未免太過兒戲了吧?而且如果是漏交了,那么這些田地不進行清丈,又要如何確定田賦呢?國家稅賦到底應該誰說了算?”想了一晚事情的葉柒眼睛通紅,但是精神卻顯得格外的旺盛。
看到區區一個錦衣百戶也敢插嘴自己同張道浚的談話,徐從治頓時把臉一板對著葉柒訓斥道:“無禮之徒,你難道不知道什么叫官場的體統嗎?本官正在同你的上官談話,也是你能插嘴的…”
張道浚笑呵呵的打斷了徐從治的訓斥說道:“徐參政昨日出去送撫院大人,所以沒有聽到陛下另外的旨意。
也罷,本官再說一遍就是了。圣上欲在三縣推行‘耕者有其田'的計劃,這位葉百戶將會負責主持這個計劃,陛下許他便宜行事,而本官不過是在邊上觀察怎么實施這個計劃的。
所以徐參政想要取回那些士紳的田地的話,還是和葉百戶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吧。”
徐從治的臉色頓時黑下去了,他看著張道浚嚴肅的說道:“錦衣衛的職責不過是緝拿盜賊,守衛陛下安危,什么時候多了治理地方的權力了?爾等莫非是在矯詔嗎?”
“耕者有其田”這個口號自然是好的,歷朝歷代都有仁人志士想要試圖實現這個政治理想。
無一例外的,他們的嘗試都失敗了,但是并不代表這個理想已經被儒士們拋棄了。
打擊豪右,抑制土地兼并,就是在這一政治理想下,那些官員們做出的努力。
徐從治的心中同樣有著這么一個夢想,有那么一天讓他進入中樞之后,可以嘗試創建一個人人有地可種的大同世界。
但是從這些錦衣衛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卻讓徐從治感到了極度的憤怒。
這些朝廷的鷹犬,怎么敢打著這么高尚的口號,去侵吞士紳名流們的田產,實在是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