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位蘇長青新近刊登在大明時報上的《論人民的權利和義務》,倒仿佛給夏允彝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從幾年前的一君萬民論,天意即是民意,到今日這篇人民的權利和義務,不但契合了孟子所的民貴君輕思想,更是進一步把原來虛化的民眾變成了有血肉的人民。
夏允彝覺得,如果按照這條路走下去,未必不能走出一條新路來。厘清了人民、士大夫、君主三者之間的權利界限,就能夠以人民的名義自下而上的去監督和反對士大夫和君主的無限權力。
就目前的大明來看,大明現在一切的亂象,就是在于人民毫無權利,但卻負擔了所有的責任;君王和士大夫們擁有著近乎無限的權力,但卻不必負擔任何義務。這就導致了,上層的權貴無法了解下層民眾的苦痛,而下層民眾卻日益憤恨上層的權貴,只要有些許火星,就能燃燒起熊熊大火。
雖然在崇禎登基之后,以改革政治和投資道路設施、水利工程、發展工商業和海外貿易暫時延緩了這場社會矛盾的爆發。不過夏允彝并不認為兩者之間的矛盾已經消失了,只要改革陷入停滯,或是社會生產陷入停頓,那么沒有飯吃的民眾終究還是會揭竿而起的。
只有真正的把三者之間的權利和責任作出區分,讓三者各自在自己的權利和責任范圍內行事,三者的矛盾才能真正緩和下去,不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
就在夏允彝極力思考時,他在陜西新收的小僮李定國敲了敲書房的門,向他稟告道:“老爺,牛先生帶人來拜訪你了。”
李定國原名李鴻遠,是陜西榆林人,現在也就10歲。高迎祥起兵之后,榆林一帶兵荒馬亂的,他和母親、姐姐被盜匪所劫,最后投入了叛軍中。高迎祥被官軍平息之后,一家人就只李鴻遠活了下來。
夏允彝前往干預陜西流民安置時,看到李鴻遠聰明伶俐,又孤身一人無處可去,這讓他想起了將要生產的夫人,便將之收養了下來。由于看到陜西流民之苦,夏允彝一時覺得國事艱難,便將之改名為定國,期待大明的苦難能夠到此結束,然后一步步好起來。
聽到了李定國通傳之后,夏允彝立刻開始收拾書桌,口中說道:“好,你請牛先生他們進來,再讓舍人送壺熱茶過來。”
夏允彝所住的雖然是宿舍,卻是一間獨門小院,外面還有一個公用的廚房,為附近這些宿舍服務。事實上按照他的資歷,早在今年春天就可以畢業了,不過他往陜西這么一跑,就把畢業時間耽擱到了明年。
不過對于牛金星來說,夏允彝推遲一年畢業,倒是讓他在青年學會中的地位大大提升了。畢竟會中的庶務都是他在處理,為夏允彝而加入青年學會的成員,都成了他的下屬。
被皇帝親口稱贊,從而名滿天下的夏允彝,即便是在楊鶴這樣的高官面前也能坐下交談,而不必擔憂被對方輕視。
那些前來參加青年學會的士人,倒有大半是聞聽夏允彝的名字前來的。特別是當復社被牽連進南京科場舞弊案后,一些江南士人擔心會連累自己的前途,紛紛退出了復社,轉而千里迢迢的來投奔夏允彝擔任領袖的青年學會了。
原本壓著青年學會一頭的復社,受舞弊案的影響名聲大衰,現在倒是讓青年學會成為了士林中的領袖。而文名本不及二張的夏允彝,也因為皇帝屢屢稱贊其為士林之楷模,國家之棟梁,成為了領袖群倫的人物。
如果說,以往士林中人以同婁東二張相交為榮,得二張一語就能名揚江南。那么現在就轉過來了,誰要是能得到夏允彝的一語評價,在士林中立刻身價大漲啊。
更為奧妙的是,復社是打著研究學問探討朝廷政事的文人團體,加入復社的士人其實還是擔心朝廷對復社會不會有什么看法。
但青年學會卻是公然宣揚,自己是年青人中的政治團體,青年學會就是要吸收那些有志于投身政治,改變國家不好面貌的青年,為朝廷儲備治國人才。
兩相比較之下,士人自然是加入國家后備精英的青年學會居多,而不是同復社那班得不到朝廷認可的文人抱團取暖。而加入了青年學會,也就成了被牛金星所領導的學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