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轉身離開的時候,還想著朱由檢放他出來時,告誡他的話,“錢當然是好東西,但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既然是我身邊的人,就要弄清楚什么錢該收,什么錢不該收。如果你看見銀子,就忘記自己姓什么了,不如早點和我提出來,我給你安排個好地方,足夠讓你快活下半輩子。不要因為拿了不該拿的錢,讓我揮淚斬馬謖,知道嗎?”
雖然朱由檢說話的語氣很溫和,但是王承恩卻感到了脖子上的陣陣涼意。他陪伴信王也有六、七年了,但是還是第一次覺得完全無法明了朱由檢的心思,不過他能感覺到,朱由檢并不是在恫嚇他。
王承恩以前貪些小錢,那是他以為自己將來是要陪信王去藩邸的。外地藩王的府內可是沒有什么常例的,只能靠皇帝的賞賜過日子,而信王當初又是一個中二式的憤青,怎么看也做不出主動求賞的舉動。所以他才想著,有一點攢一點,好備不時之需。
不過今日既然信王已經一舉登天了,他還會去貪那點小錢嗎。要不是看在陛下似乎格外看重這位錦衣百戶,王承恩都有些找個由頭遠遠的打發了出去的念頭了。
連善祥和盧九德約定了明日會面的時間、地點之后,就提著包裹返回了自己駐守的門樓中去了。
看在連善祥回來,幾名相熟的校尉頓時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百戶大人,陛下叫你去,可是要賞賜你些什么嗎?”“哎,這還用問,沒看到百戶大人手中的包裹嗎?百戶大人,陛下可有想起我們啊?”“…”
“夠了,都給我住嘴。陛下召見我,是給我下了個命令,讓我挑幾個人去南方。”
“南方?是蘇州、南京還是杭州?百戶大人,我一向跟著你做事,這等好事可不能忘記我啊。”“呀,只有你在做事嗎?百戶大人有事,那次不是我第一個站出來,你每次都是躲在最后…”
連善祥說了一句,幾名部下吵的更厲害了。他有些頭疼的看著這些手下,大明錦衣衛除了一些勛貴子弟被掛名進來之外,大部分中下階層的將士都是父子相替,代代流傳下來的。
這些將士們的家族都是聚住在一起,有著一兩百年的交情,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街坊鄰居。以至于連善祥平時都不敢過于得罪這些部下,你這邊責罰了他,回過頭人家父母就找上門來,說你不近人情了。誰小時候沒吃過街坊家的飯,受過鄰居家的幫忙,遠親還不如近鄰呢。
京城錦衣衛太平日子的過得太久,早就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只需要上陣打仗的軍隊了。而且作為皇帝親軍,錦衣衛的待遇一向高于京營,守著偌大的四九城,街面上的外快也有不少,根本不用像京營的苦逼士兵一樣去種田。
就算朝中出了一兩個魏忠賢式樣的權閹,那也不會和錦衣衛底層士兵過不去。而投靠魏忠賢這樣的權閹,想要獲得一步登天機會的,大多數是那些京城街面上的地痞流氓。他們是先投靠了權閹,然后才能批上這身錦衣衛的皮。
真正出身于錦衣衛世家的,反而很少去投靠魏忠賢這樣的權閹。一是錦衣衛父子相承,關于錦衣衛中的秘事,這些人沒有不知道的。作為皇帝陛下的鷹犬,見多了大明朝這樣的權臣,然而到了今天,錦衣衛仍在,而那些權臣連后代都不知所蹤了。因此,真正的錦衣衛都知道,自己應該效忠的對象是誰。
二來就是,被圈養在京城百多年,錦衣衛身上的血腥味早就淡漠了。讓他們趕趕街頭上的混混還可以,要是讓他們拿著全家老小的命去博一個富貴,那你還是有多遠走多遠吧。